為了忘卻的紀念

逸然

　　昨夜，从QQ上看到了兰州的一位教会姊妹给我的留言——常常想起在山上的日子，弟兄生病被主接了（基督教表示信徒去世）......这不是什么隐语，也不是什么密码，我一看便知，只是我不太相信，又觉得似乎是真，一夜辗转反侧，想着我的朋友，想着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朝暮。
　　
　　早晨到单位，拨通了姊妹的电话，电话中姊妹哽咽着讲述了她的丈夫——我的好朋友临终前的事情：年初发现饮食不佳，最初以胃病治，不见好，挨至三月，人面色发黄，眼珠发黄，别人让快做检查，到医院得知肝癌晚期。后来又去了河南找大夫治疗，终不见效，于2011年3月18日去世，享年43岁！留一女13岁，读初一！他老父亲在世的话应该快80岁了，目前我尚不知在世否？翻了工作日志，那天周五，我正准备参加次日的沙龙，仅此而已！姊妹说弟兄抱定信念要活着见主，走时也很平静，很安详！
　　
　　1995年7月10日我到兰州做民工，他是我们单位的甲方人员，期间他也来到我们工地，只是彼时大家都不熟悉，也没说话。96年初春，工地搬迁到他所住的场院，我们便有了交往的机会。此后数年，我们关系很好，交往频繁，他结婚是我找酒店的厨子给办的，他们小孩还在母腹时我按照老家的讲究拎了一篮鸡蛋看望过。他对我很好，有同情心，在我饥寒交迫的时候给我零钱花，又给过我饭吃，还给我衣服穿，冬天给我煤炭生火。后来我去酒店上班交的押金也是他借我的。直到2000年7月我离开兰州。
　　
　　2005年元月大学毕业后，我返回兰州看望弟兄姊妹们，从此和他再未谋面。2009年我的孩子降世，给他报了喜，他回复短信——将他交给神！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我们都是基督徒，他比我早个把月去教会，可以说是我归信耶稣的带路人。他带我去过他们单位，也带我去过他岳父家，也去过榆中他家，大家经常一张桌子吃、一张床上睡，总之大家很熟，很好。一时半会我写不完那曾经的一幕一幕！
　　
　　在工位上写着这篇文章，我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怕周围的同事看到。但我心中充满了伤悲，才43虚岁，热情，善良，满怀悲悯之心，乐观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
　　
　　除了回忆，伤感，还能说什么呢？只盼望能有机会重返兰州，看看他的遗孀，小孩。为他坟头捧一抔黄土，献一束鲜花！
　　
　　唉！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啊！
　　
　　后继：
　　
　　2012年7月4日，借着参加“兰洽会”的机会，我到兰州看望了王弟兄的遗孀全姊妹，并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慰问金。姊妹原来是国营理发店的，后来下岗了自己开理发店经营。我在兰州时经常会被王弟兄叫着去姊妹店里理发，记不清多少次了，姊妹从不收钱。
　　
　　交谈中得知姊妹已经患上尿毒症一年多，理发店早转让出去了，领着低保，住在教友提供的房中。医院要求每周四次透析，姊妹为了省钱只去两次。期间姊妹给我讲了弟兄临去世时的光景，以及一些身后事，一些曾经熟悉的教友们的近况。之后他给我播放弟兄殡仪馆出殡那天的光盘，便去做饭了。不久，他们女儿考完试回到家，这位我当年戏称“虎妞”的女孩如今已经14岁了，小名佳佳，长得瘦高，挺文静。我便和孩子交谈，告诉她我和她父亲的交往情形，给她留了我的电话，又让她给我留了一个银行账号。勉励孩子用功读书，有困难了给叔叔打电话。
　　
　　饭后姊妹安排女儿买了一束鲜花，之后孩子便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我们俩便雇了出租一同奔赴东距兰州40公里外的榆中王弟兄墓地。王弟兄的村庄在山坡上，朝南。09年王弟兄母亲亡故时我同聚会点的弟兄姐妹们一起来过。出租不能上山了，就停在王弟兄老屋前的场院中。曾经的老屋已是残垣断壁，柴门破牖，满目凋零。姊妹告诉我自公公去世后老屋就再未住人，其哥哥另在别处建新房，现在全家南方打工。顺着老屋旁弯曲的上山路，我们走到高处，在回头往下看，老屋院中场景便尽收眼底，那年吊唁王弟兄母亲的场景又浮现脑海。
　　
　　光秃秃的土山，弯弯曲曲的路，我们爬了半小时左右，姊妹在一处坟地停住脚步，告诉我这里就是王弟兄家的坟地——背靠山坡的是他父母的两个独立坟堆，近前一个小小的土堆就是王弟兄的骨灰墓地……我终于不能禁止压抑许久的泪水，像滂沱大雨般伴随着发自肺腑的呜咽奔流而出，痛哭起来——王弟兄，我来看你了！哭声中我们相知相交以来一幕幕场景就像昨天一般清晰。而今，我可敬可爱的大哥却化作骨灰埋在脚下，阴阳两隔。
　　
　　……
　　
　　随后两年，我都会隔三差五给姊妹电话了解情况，在年终时汇些钱过去。
　　
　　再后来，因着妻子不乐意，加上自家也比较拮据，钱便没再寄。电话也再没打。到现在也不敢打电话，因为我不能确信姊妹仍然在世！
　　
　　三年后。
　　
　　这次终于鼓足勇气给“虎妞”打了电话，之所以没有直接和全姊妹联系是我有些不敢，我怕她……
　　
　　告诉佳佳我是他北京的孙叔叔，佳佳也记得我，礼貌地问好！电话里得知，佳佳刚上大一，甘肃林业大学，学农科。妈妈2014年底换了肾，目前还好，吃着药，能自理。我问当年留的银行账号还用着吗？佳佳回答那是她母亲的……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电话后我心里不知从何处涌出了一些喜悦，纠结了三年的谜底揭开了，姊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