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銳

逸然

阿锐是一个理发师。理发的同时也兼顾阉鸡。他人有三擅：一是擅长阉鸡，一只公鸡到手，没几下工夫就干净了；二是擅长理那些难看的锅盖头，可以说，他并不是一个出色的理发师。可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去光顾他，相反，我们老想着天天往他理发店跑。为什么呢？因为他的第三擅长就是说故事。他的肚子里装有太多的故事了。而且，他说故事时绘声绘色，无论你多么好动，只要你一听他说故事，很快你就会安静下来。

        可以说，童年最美好的事情除了过年穿上新衣裳，拿压岁钱，就是听他说故事了。他的理发店是一间简陋的木屋，离集市中心不远。他家在五里外的太庙村，每天他就骑着那辆破旧的凤皇牌自行车在两地间来回。有时候碰上刮风下雨的，路上泥泞，我们一群孩子就在理发店耐心等待，记忆里，往往在我们感到沮丧的时候，他总一身雨水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不过有一次下暴雨，在经过途中的大榕树时却被雷劈了，那一劈虽然没死，可理发的右手却没了，这让他提前结束了理发生涯。那是后来的事情。

        让人沮丧的是，我不能每天去听他说故事。我家离集市比较远，而且途中经过鱼塘，自四岁那年差点溺死以来，我就对水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所以平时往往不敢独自一人到集市去。那么只好等每周的赶集祖母带我去了。尽管如此，对于每周能听一次故事还是会感到很满足的。

        终于临到赶集了，这天我早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祖母了。在去的途中我一直在想，这次他会给我说什么样的故事呢？

        去到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大堆等待的孩子。有些需要理发，有些不需要，我就是属于不需要的一个。每次卸下了那些理发工具，他就习惯地拍拍椅子，示意孩子坐上去理发。这次也不例外。

        “今天你给我们说什么故事呀？”坐上去的孩子问。

        “嗯，这天多热呀”他说，“就说后羿射日的故事吧，大家说好不好？”

        一听射日，我们就乐了，太陽在天上，怎么射呢？这故事一定很精彩，于是大家都说好。接着故事开始了。我们都安静下来。

        他说，那时候，天上呀有十个太陽同时出现在天空，把土地都烤焦了，自然庄稼也都枯萎了。一些猛兽，开始纷纷从干涸的江湖和火焰似的森林里跑出来，在各地残害人民。大家想想呀，那些饥饿的猛兽多么可怕呀，它们不但吃粮食庄稼，还吃人呢。后来呀，后羿便带着天帝赐给他的弓箭开始了射日的战斗。呼，呼，呼。一支一支地向骄横的太陽射去，顷刻间十个太陽被射去了九个，只剩下最后一个，也就是我们头顶上能看到的这个。

        “为什么不射了最后一个呢？”有人不解地问。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需要白天呀，不然的话，我就得在黑夜里给你们理发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将头发都剃光了。”

        大家就哈哈大笑起来。

        童年的记忆中，这样的时光实在太快乐了。可每次，祖母买完东西，我就得回家了。很多时候我都不大情愿，可一想到如果乖乖的话，下一周祖母还会带我来时，就乖乖跟着回家了。

        接着过了两年，也就是阿锐被雷劈断了右手的那年。那以后他改了行卖老鼠药，再也没心思给孩子们说故事了。

       再接着过了十多年，我就到了大学将毕业，即将走上社会的年纪。那天从学校回家，特意回祖屋看了看，突然想起那理发屋，就顺便过去看看，发现，原来理发屋的地方已被萋草覆盖。突然就怀念起理发师阿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