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缅甸小猫

lfywudi99

刘守仁在河南老家的县城里很少见到“老外”，偶尔见到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挺神气地走在大街上，他就像见到外星人那样新奇。令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今天自己一不小心也成了“老外”，出现在缅甸的土地上。
　　暑假开始了，刘守仁和妹妹结束了“留守儿童”的生活，告别爷爷，千里迢迢来到云南边陲小城的父母身边，过上了一年中最幸福美满的时光。爸爸说要全家随团到缅甸去旅游，过一把当“老外”的瘾。刘守仁联想到自己昂首挺胸跨过国们的神气劲儿，高兴得又跳又唱，夜里笑醒了几回。
　　1“偷越”国境线
　　在宾馆旅行社豪华的大厅里，导游小姐正在非常严肃地向游客讲述过境注意事项：一、一切行动听导游指挥，不得擅自行动；二、不准说话，更不准小孩哭；三、脚步要轻，动作要敏捷；四、……。刘守仁越听越不对味儿，这与其说是旅游须知，更不如说是战前动员！他脑海里马上浮现了电影里红军游击队偷袭白军土围子、八路武工队跨越鬼子封锁线的情景。
　　导游小姐终于率领旅游团沿着中缅边境线出发了。所谓边境线，其实就是一条小河沟。河沟这边是中国，河岸有一道铁栅栏；河那边无遮无拦就是缅甸。
　　队伍在一处浓荫蔽天的隐秘处停留下来，刘守仁看到有一根栅栏的钢筋被敲掉了。导游小姐率先躬身钻了过去，正要指挥队伍通过，冷不防刘守仁喊起来“阿姨，走错了，国门在‘天涯地角’哪儿呢！”
　　导游小姐狠狠地瞪了刘守仁一眼，爸爸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队伍排成一字长蛇阵，跟着导游小姐通过架在河沟上的木板桥。天色阴沉，烟雨苍茫，河水淙淙，路湿桥滑。所谓木板桥，其实就是一块木板，人踏上去，颤颤巍巍、晃晃悠悠的，要是平时，挺好玩的。可是今天刘守仁踏上去，不免有点心惊肉跳。要是对岸有人大喝一声“不准动，举起手来！”不就完了吗？正在走神，刘守仁突然脚下一滑，一只脚掉进水里，幸好有爸爸架住他胳膊，使他顺利地到达了对岸。
　　刘守仁正在暗自庆幸自己总算出国了！突然，他看到远处缅甸一侧绿茵丛中露出了一支枪管，接着一个持枪的缅甸士兵露头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已经有了经验，不再喊叫，悄悄拉拉爸爸手，小声说：“爸爸，你看！”爸爸漫不经心地把一个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一直到了缅方旅行社简陋的大厅里，爸爸才对刘守仁说，边境线上遇见缅甸政府军，根本就用不着大惊小怪，有时街上还有武装巡逻车呢！缅甸曾长期军管，那是对付少数民族武装的，对我们中国“老外”客气着呢！
　　刘守仁仍旧不解地问：“那，我们今天的行为算是‘偷渡’吗？”
　　爸爸笑了，他老到地告诉儿子：根本不算。因为两边的旅行社早就打成了默契，团进团出，两无妨害，双方旅行社都节省了费用，皆大欢喜。两边警方根本管不及，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守仁这才放下心来，搂着妹妹喊道：“我们成‘老外'罗！”
　　2.我们是老外
　　刘守仁一行人出现在异国的土地上。首先使他感到新奇的是时差：仰光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缅方旅行社的人员到九点半才能上班。大家只好在中方导游小姐的指导下在附近有限的范围内购物、打牌、消遣，打发时光。
　　刘守仁多想与欧、美老外一样，挺起胸膛，神气活现地对人说：“我来自中国，我是老外！”可是他的到来一点儿也引不起人们的注意：这儿的中国人太多了，这儿的中国味儿太浓了，就像我们的边陲小城缅甸味儿浓一样。商店门前的招牌全部像对岸一样，一行方方正正的中文，一行小蝌蚪似的缅文。商店里服务员大都说着流利的普通话；店里的商品从康佳彩电到金鸡鞋油，充斥着中国货。他想：这哪里是外国呀，好象是国内哪个熟悉的集镇，只是想不起来。
　　爸爸买了几条便宜得离谱的缅甸产“老板”烟，说是“够自己对付半年。”接着他把一个竹子编的精致的小球在儿子面前晃着，“儿子，快来看，缅甸足球！”
　　刘守仁接过缅甸足球，真的像足球那么大，竹编手艺玲珑剔透，他爱不释手。问多少钱，爸爸神秘地说：“一千多元。”惊得刘守仁“啊”了一声。爸爸笑了“是缅币，傻小子，人民币才十元。”刘守仁高兴地跳了起来：“我和妹妹可以踢足球了！”他高兴地向老板要了纸笔，工工整整地写上“刘守仁缅甸留念”几个小字，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球内，便和妹妹一起踢了起来。
　　一个背着小男孩的缅甸小姑娘凑了上来，怯生生地对爸爸伸出脏兮兮的手：“老板，一块，老板，一块。”爸爸忙掏出一元钱递给她，小女孩鞠了一躬，没有走。刘守仁知道爸爸正在学缅语，急忙让爸爸向小女孩问个究竟，谁知道爸爸的缅语水平和自己的英语水平同样差劲儿，只会“你好、多少钱、成交”之类的几个词儿。俩人也是“聋子对话，谁也不知道说的啥。”还是刘守仁善于和小朋友沟通，邀请小姑娘一起踢足球，小姑娘高兴地答应了。
　　这大概是中缅之间最微型的足球友谊赛了，刘守仁和缅甸小姑娘你来我往地赛着，双方两个小不点儿当拉拉队。令刘守仁惊讶地是：小姑娘身手敏捷，动作优美，比自己踢得强多了。但是，强烈的优越感使他根本瞧不起脏兮兮、黑黢黢的缅甸小伙伴。他们正玩的起劲，猛听到哨音响，不是裁判吹哨，是缅甸导游上班了。爸爸赶忙跑来，招呼兄妹俩上车。他们顾不得缅甸小姑娘的呼喊，惶急失火地朝着导游挥动的小旗子走去。
　　3.“豪华大巴”奔驰在史迪威公路上
　　“各位游客，上午好！热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缅甸旅游！”缅甸导游小姐操着流利的普通话，亲切而幽默地继续对大家说：“我姓杨，家住密支那，爷爷出生在云南大理，所以，大家都是我的‘娘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按我们缅语的称呼，小伙子叫‘小狗’，姑娘家叫‘小猫’大家有什么要求，尽管叫我小杨、小猫、杨小猫。”
　　几句话说的全车人都轰笑起来，刘守仁和妹妹也互相“小猫、小狗”地乱起来。直到这时，他们才想起缅甸足球来，原来，大家都在想着有别人拿，结果却被落下了。刘守仁懊丧地想：说不定那两个缅甸“小猫、小狗”正美滋滋地在饭店吃大骨头饵丝呢。导游小姐也笑了起来，她一笑起来显得格外美丽。接着，她深情地对大家说：
　　“各位老乡，我们今天乘坐的是缅甸最豪华的大巴，只有咱们中国的‘老外’才能享受这种待遇，我们缅甸人是坐不来的。”刘守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什么破车啊，没有空调，没有玻璃，走起路来噗噗查查、吱吱呀呀的。但他往窗外看了看，路上确实没有像样的汽车，比起国内小城里如过江之鲫的豪车，可真是天上地下呀。刘守仁正在遐想，杨“小猫”优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各位游客，我们现在正走在缅甸的国道上，这就是当代最有名的史迪威公路！1944年，为了抗击日本侵略军，美国的史迪威将军亲自主持修建了这条著名的公路……”
　　刘守仁望着这条“著名”的国道心想：这窄窄的坑坑洼洼的沥青路，还不如我们老家农村的“村村通”呢！一种自豪感蓦然涌上心头。短短的六十公里路，“豪华大巴”竟然走了三个小时！也好，刘守仁正好趴在车窗前，能细细地欣赏缅甸美丽的风光。
　　云雾散了，天放晴了，窗外更显得山清水秀、‘竹’暗花明。路边一丛丛凤尾竹苍翠欲滴、扫向晴空；一簇簇三角梅竞相怒放、姹紫嫣红。在一望无际的稻田尽头，忽见古榕垂须、金塔映日，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一个新的旅游的景点到了。
　　4.我的缅甸“小猫”
　　旅游车在一座有名的寺庙前停下。缅甸是一个佛教国家，据说男人都要有“出家”经历。与破旧的汽车、破损的公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每一座寺庙无不高大雄伟、金碧辉煌。
　　游客们在导游小姐的指导下对佛爷、菩萨顶礼膜拜后，朗声对大家说：“各位游客，我们缅甸人虽然比中国人穷得多，但是，我们潜心学佛、一心向善。我们没有你们中国人的竞争压力，更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我们活得平实自然、心地坦荡……”后面还有一些刘守仁似懂非懂的话，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解决肚子的问题，因为他确实有点饿了。
　　在填饱肚子后，刘守仁突然对爸爸喊：“糟了，我们的行李忘在车上了！”爸爸笑着说：“孩子，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这里没有小偷。”刘守仁慌忙跑向车窗一看，大包小包真的整整齐齐放在车里呢。
　　晚霞把大地染成浓浓的三角梅似的一片粉红。回到缅甸旅行社后，广播喇叭突然响起来：“来自中国的刘守仁小朋友，请你马上到经理室一趟。”刘守仁摸不着头脑：刚出国一天，自己咋就成了“国际名人”了？
　　爸爸陪着他来见经理，经理拿出一个缅甸足球，刘守仁接过一看，正是自己的那个宝贝儿。里面的小纸条还在，噫，里面怎么又多出了一个纸条，他掏出来展开一看，是一行小蝌蚪一样的缅文。经理叔叔一字一板地帮他翻译：“祝我的中国小朋友幸福平安。阿凤。”一个服务员说，这个阿凤他认识，是近处山里的小姑娘，爸爸在政府军进攻克钦邦时趟到地雷炸飞了，妈妈去了仰光没了消息，姐弟二人跟着老奶奶过日子……
　　刘守仁哭出声来，原来阿凤也是“留守儿童”！
　　回国后，刘守仁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回老家后，一定要辞掉家中的保姆，由自己带妹妹上学并侍候患病的爷爷。把省下的钱由爸爸设法捐给阿凤。
　　新学期开始了，刘守仁回到老家，开始了更加艰辛的生活。每天夜晚，当他刷好最后一只碗，做完最后一道题，拴牢最后一扇门，搂着妹妹睡觉前，总会仰望南国，心中默念：
　　你在干什么呢，我的缅甸“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