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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颠覆笑傲江湖>>(已完结)——穿越系大神:月关作品(穿越笑傲江湖世界很赞的金庸同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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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二章 三招之约

        那少女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一向高高在上,何曾有人对她有半点忤逆?平素里,若是对一个人有些许不喜,只消皱一皱眉头,不知便有多少人争先恐后去替她把人杀了。今日因见这男人与那两个女子关系亲密,而那两个女子到底是自已心腹之人,有心放他离去,才出言呵斥,免得右面房中那人不喜,想不到这人如此不识好歹。

        这白衣少女头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已说出这样无礼的话,而且还是一个臭男人。她本是脸皮极薄的人,被人当面斥骂,顿时气得手脚冰凉,心中杀气大盛,手中剑一拧,寒语如冰地道:“这世上还不曾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你武艺低微,倒长了个天大的胆子。拾起刀来,我三招之内必取你性命!”

        在她想来,这人被自已一招制住,实在算不得对手,给他个动手的机会把他杀了,纵然那两个女子真的爱他入骨,也无话可说了。

        吴天德听了却是心中一震,自已武功明明高她甚多,她怎么说自已武艺低微?方才被她制住,实因那暗中的神秘高手饱蕴真力的一声冷哼所致。那人内力远胜于已,当时深恐那人同时出手对付自已,所以为之一震。高手过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是刹那间的失神,便被她所制。难道……那哼声她竟未听到?这样可以束音成丝的绝学可当真是闻所未闻了。

        暗中有这样一个恐怖的高手,自已今日难以将人救出,不知这少女说到了洛阳便放朱静月二人离开是真是假,瞧她那种高傲模样,倒不似说谎。

        吴天德前世在酒店工作,见过形形色色人物,深知象这种自以为是的娇纵女孩儿激怒她后,纵然再对她低声下气,她也是不依不饶,要想全身而退,必需利用她的高傲个性,想到这里眉毛一挑,哈哈大笑,讥讽地道:“天下间除了皇帝,我想不出有谁敢说自已无人顶撞,如果想高高在上,无人敢惹,那变成一堆臭狗屎好了,保证没人踩在你的头上。哼哼,三招之内取我性命,癞蛤蟆掀门帘儿,好大的口气!若是三招之内杀不了我,又如何?”

        那白衣少女身份高贵、容貌极美,从来都是一呼百诺,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平生头一次被人形容得如此不堪,心中实已怒不可遏。她听了吴天德的话心中只想千万不要一剑便宜了他,定要千刀万剐,才出心头这口恶气,所以竟顺口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道:“三剑刺不死你,我便刺你千剑万剑!”

        吴天德心里先寒了一个,这少女不象想像的那么好对付嘛,感情赌咒发誓的要三招取自已性命,并不算一个赌约,女人蛮横起来,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了。吴天德可不是冲动莽撞、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听了只好又道:“如果我三招之内,胜了你又如何?”。

        白衣少女听了不怒反笑,不敢置信地道:“如果你能胜我,我便由你离去,绝不阴拦”。吴天德原也没敢奢望这骄傲少女说出什么任凭处置甚至以身相许的话来,一见目的达到,一颗心放了下来,微笑道:“你虽以巾蒙面,我看却也是个绝代佳人,且莫如此暴躁,人若气得多了,皮肤会有许多皱纹的”。

        白衣少女被他引着说了这许多话,那种激怒已经消失不少,此刻听他平心静气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实是啼笑皆非,一双妙目只是睇着他,只想他再说出甚么废话来,便一剑废了他的嘴。

        却见吴天德举步退开三步,举起手指在空中虚划三招,微笑道:“我年长于你,内力也强于你,若是真个动手未免胜之不武,你且看看能否破了我这三招”。

        他用的正是独孤九剑‘破剑式’中的武学。破剑式共有三百三十六种变化,也不尽是见招拆招后发制人的功夫,他这第一式出手在先,便以攻击为主,手指在虚空划转,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剑分袭白衣少女双肩、右腿,最后剑势反撩,挑向她的眉心。其实反撩之际还可在其小腹上刺一剑。只是吴天德在这时代已久,也知有些招式纵然有效,除非生死相搏,否则对妇人须有所避忌。

        ‘独孤九剑’虽亦有诸般招式变化流传,胜在便是随心所欲、自由组合,不拘泥于所学,故此吴天德便将这一式中变化去掉一点,可这样一来,反撩的一剑也更加快速迅捷。

        这一剑虽剑势凌厉,却仍是诱招为主,吴天德见到少女持剑的姿势、方才出那一剑的力道,虽不能知道她将使用的招式,但已从‘破剑式’中揣测出她可能攻击的角度和方位,因此一剑诱敌,剑势随即一变,第二剑便飘忽不定,使出十三种变化,倒有十种招架格避的手法,挟杂在其中的那三式攻击手法,竟然剑剑都是直指咽喉。

        少女的双眸圆睁、惊骇莫名,她武学甚高,当然看得出这两剑的奥妙,一边看着心中一边想着破解之法。右侧房中此时也传来一声惊噫,这一声出于惊讶,并未用功掩住,只是白衣少女正全神贯注,仍未听到。

        白衣少女固然全神贯注,盯着他手指所划剑势的运行脉路,吴天德其实也一直盯着白衣少女的眼神,他这三剑原无定势,一见少女眼神瞧向何处,盯向哪里,立即将诸般招式重新组合,再衍变化。

        吴天德之所以不肯真的动手,主因便是右侧房中那未隐藏的高手,吴天德怕真的行功动手,那神秘人若出手相助少女,自已只有血溅当场了。此刻藉着动手过招的由头已退得距房门近了些,又是空手过招,真气全部聚于下盘,只要右房稍有异动,立即便转身逃去,或可脱身。

        此刻见连使两招,右侧房中人只是惊噫一声,并未出手,心中大定,踏前一步,手指忽然直直自空中一劈,犹如悬笔行书,划下一竖,随即戛然而止,向少女微微一笑,负手而立。

        白衣少女一呆,竟有些不知所措,前两招攻守有据,剑招精妙,可是这最后一剑怎地却化繁为简,凌空直劈而下?怔了一怔,忽地想到他弃于地上的长刀,顿时恍然,原来此人前两式是刀使剑招,最后这一刀却是货真价实的一式刀法了。

        这一刀便是吴天德自悟的‘天得一刀’,以拙化巧、聚天地之威,行霸道一击,一刀击下,快逾惊雷,只是自学了独孤九剑后,吴天德又有改进,这一刀留了三分后劲,暗藏五记杀着,如果对手在两记妙到毫巅的剑招之下,还有余力格架,劈下时随时变化,三记后着是更移角度,以力格力,藉刀沉势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格杀,另两记后招则是化惊雷为春雨,一着变劈为滑,削敌手指,另一着是怕对方武功太高,速度犹在自已之上,以刀背、刀柄转攻为守。

        白衣少女回想着他这三招,秀眉紧蹙,暗忖:那第一招虽然巧妙险辣,以自已的武功,自可避了开去,回剑反刺他眉心、咽喉或斜劈左胁,而他那十式防守将这些空门尽数遮掩了去,夹杂在其中的三剑都是趁自已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剑势刺空未及回挡的空隙反攻,若是他速度够快,自已纵然闪避,三剑也必不能全部避去,那第三剑角度略偏,分明是想到自已会以身法闪避,如果真的动手,此时他便身随刀进,这一式是在自已腾空跃下的瞬间刺下,根本不及再次闪避。

        那时又该怎么办?少女连想了十几种身法招式,都是避之不及,暗忖,若果然如此,只有丢车保帅,移开咽喉要害,用肩头受他这一刺了。可是随后他那刚猛无匹的一刀直劈而下,笼罩了一丈方圆的空间,受伤之后如何再避?

        如果对方真气远弱于已,纵使不能击断他手中兵刃,也可将其荡开,使其剑势受滞,从而脱离险境,但是看这人双眸开合之间神光隐隐,显然内功已臻大成……,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半晌才道:“我败了!”

        吴天德微微一笑,拱手道:“承认,不管她们因为何事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信守承诺,到了洛阳放了她们,吴某感激不尽”,说着一步步向门口退去。

        白衣少女咬着牙道:“以你武功,不是无名之辈,你是何人?”

        吴天德心中一动,暗想:这里的人都是高手,不知是武林中哪个门派,‘笑傲江湖’故事中却未曾述及,华山剑宗如今开宗立派,正好趁机打出名声,好教武林中人知晓。于是道:“在下华山剑宗弟子吴天德,鄙派如今在华山朝阳峰上开宗立派,不日将遍告武林同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武林一脉,来日相遇还望能化敌为友“。言罢退出房门飘然而去。

        白衣少女默然半晌,轻轻自语道:“华山剑宗,这是什么剑法?”

        右侧房中传出一个柔和中性的声音道:“盈盈,那人使的不是华山剑法,而是‘独孤九剑’,不过最后一式有些古怪,想不到风清扬还在人世,而且别出机杼,寓刀于剑,不知他剑上的造诣是否更上层楼了。昔年一战,我与他交手二百零七招落败,若是再次交手,不知孰胜孰败?”。

        被唤作盈盈的白衣女子躬身道:“东方叔叔如今神功大成,天下无敌,便是两个三个风清扬,又怎配再作东方叔叔的对手?”

        右侧房中哈哈一笑,悠悠的声音道:“是么?……”随即一片寂然。

        盈盈过了片刻,缓缓起身,轻盈地走向自已房间,忽然瞥见地上那柄刀,想起那个可恨的人,走过去捡起刀来向外一拔,只觉手上一轻,竟只拔出小半截刀刃,她吃惊地往断刃瞧去,月光下那刀刃断口参差,左手中刀鞘犹自沉重,剩下断刃自然还在鞘中。

        纵然那人被自已制住心有不忿,也无法将刀自鞘中折断。难道是他拔刀之际手握刀柄,真气满布,因自已已制住他咽候,作势欲拔的刀不得不强行止住,磅礴强横的真气硬生生止住,反震之力竟将鞘内刀刃震断?

        这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精湛可怕的内力么?那人……那人方才第三招那凌空一刀若是以这样可怕的功力劈将下来……,冷汗,终于湿了她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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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2: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三章 又是一个大淫贼

        任盈盈手持断刀,心中惊疑不定,右侧房中又传来那柔和的声音道:“盈盈,还有甚么事?”

        任盈盈连忙道:“啊,东方叔叔,没有什么事,我在想他那三招,所以没有睡意……我出去走走”。

        那人哈哈一笑,道:“要破他那三招,确也不难”,说着声音转低道:“若是风清扬使来,不知又如何?”,沉吟半晌才道:“去吧,明日我就要离开。你要是有遐,常来黑木崖看看叔叔”。

        任盈盈惊道:“叔叔明日便要返回黑木崖?您不是要去开封?盈盈还想陪您去游一游洛阳白马寺呢”

        那人自是东方不败了,只听他的声音笑道:“不,明日我想去拜托一位……老朋友,开封我自已去就是了,今日见过了你,我很开心了,白马寺不游也罢”。

        任盈盈应了声:“是”,刷地一声,将那不长不短的轻剑藏入袖内,提着那柄断刀,轻轻步出房间,漫步在满天月色之下,方才的一幕如在梦中,那个华山剑宗弟子的武功在她所见过的年轻一辈高手中,当数第一人了。任盈盈平生头一次被一个男人当面折辱,复又惨败于他的手上,对这个人实在又是痛恨又有种说不出的深刻印象。

        现在想想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对头,自已一路乘车而来,曾发现有一个白衣人一直暗中追蹑,当时匆匆一瞥,身形似与刚刚那个吴天德不同,可是……刚刚亲口问他,他怎么会开口承认呢?

        任盈盈漫步园中,正细细思索,不知不觉踱到前院,忽然听到墙头隐约有些声息,挥袖一拂,那连鞘的断刀砰地击在矮墙之上,土屑飞扬,一道身影攸地隐去,任盈盈心中不由一怒,这人竟还没走,拂袖,闪身登上矮墙,只见那道身影远远遁入房屋暗影之下。

        任盈盈心中嗔怒,展开身形疾追,前边那人轻功竟似不弱,幸好月光清明,任盈盈始终不曾追丢了方向,只是远远看去,那人身形似与吴天德不同。

        身形遁入一间客栈不见,任盈盈随着跟入,侧耳细听,隐约听见长廊尽头一间房间轻轻掩上,任盈盈暗暗冷笑,摸了摸小臂下那柄剑,飞身闪了过去。

        房门没有关,轻轻伸手一推,就慢悠悠地开了,室内没有燃灯,月光皎洁,窗帘在轻风中轻轻起伏,窗外传来湍急的流水声。

        房间内甚是简单,四下一望一目了然,空寂无人。任盈盈步入房中,缓缓握紧了剑柄,慢慢走向窗口,探头向外望去,窗下无人,只有河水湍急,在月光下银辉如水银般流淌,任盈盈吁了口气,撤步欲回,忽然有种晕眩的感觉,她暗吃一惊,伸手一撑,一下子按在窗沿之上。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眼皮已经有点儿重,有种想倒头睡下的感觉,任盈盈心知不妙,向前微伏,似乎已站立不住,手指一动,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以极快极隐蔽的手法送入口中。

        身后传来嘿嘿一笑,一个男人声音道:“我一路跟踪,早发现你这美人儿有一身极好的功夫,所以迟迟不敢妄动,今日你自已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

        任盈盈已发觉双腿渐渐软了,她心中暗暗焦急,那粒清神丹也不知还要多久发挥药效,现下只有拖延时间了。她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穿了夜行衣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根蜡烛,站在门口。这才恍然中了他的计谋。这人实在狡诈,知道自已一路跟来,所以走到门口时只是推开房门,在屋内下了,随即闪出去避到暗处,自已听了声音还当他潜回房间,一时大意,中了他计。

        任盈盈强自镇定,冷冷地道:“跟了我一路的人原来是你?”,她这时才知果然认错了人,自已发现的一路暗中蹑随的是这人才是。

        那青年人眉目清秀,可惜眉宇间总带着股莫名的淫邪之意,贪婪地盯着她纤柔一束的腰肢,随即目光在她胸前贲起的峰峦上流连,淫笑道:“小生在昆仑山下曾见过姑娘一面,惊若天人,于是一路跟到中原,只可惜你一路食宿都不住客栈,身边赶车的老头儿也是个了不起的高手,害得小生一直苦无机会下手,想不到到了陇西车上又多了两个美人儿,小生可真是心痒难搔呀”。

        任盈盈平息着内息,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可是心底里已渐渐升起一股清凉感觉,知道丹药已开始要发挥作用,暗暗心喜,口中却拖延着:“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甚么人?竟敢……对我不敬,你可知……我一声令下,便可要你人头落地?”

        那青年人听了竟正色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得到你这样的美人儿,我伏欹纵然身首异处又如何?”,何况……他话风一转,舔了一下嘴唇道:“我怜花公子伏欹采花,还从不曾露出马脚”,他阴阴地笑着:“契里胡乾可汗的大公主,就是本公子妙手摘花的,现在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将蜡烛搁在壁上,一步一步走近,色迷迷地道:“自青海一别,很久不曾见过你的芙蓉玉面了,今日终能大快朵颐,一饱眼福了”,任盈盈伸手去挡,动作已迟凝,被一把扯下面上白纱,露出一张秀丽绝伦的脸蛋来。

        怜花公子伏欹也是一惊,他一路跟随,早知这姑娘武功不凡,只是色胆包天,一直不肯放弃,现在估量药效发作,才上前非礼,不料这姑娘竟还有余力反抗,立即伸手一拂,又是一抹药粉撒了出来,这一下任盈盈再撑不住,心中一急,气血加快,头脑一阵晕眩,立时便要倒下。

        伏欹一见,伸手去扯她,任盈盈本能地移动一下手臂,嗤啦一声,半条衣袖被扯了下来,露出白生生一条手臂,任盈盈又羞又急,脑中晕眩更甚,便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华山剑宗弟子吴天德正站在门口,任盈盈朦朦胧胧瞧见,心中只想:“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她一咬舌尖,藉着一疼的清醒想拔出袖下的护剑刺出去,只是虽然心中已使出了全部气力,人却是眼前一黑,已软软地向后倒去……

        耳边哗地一声,一阵凉意传来,任盈盈慢慢清醒过来,只觉身上湿露露的,猛地想起晕迷前的事,心中惶急惊恐之至:自已已被……,她不敢再接着想那可怕的念头,猛地睁开眼望去,只见眼前一张脸庞,印象是那样深刻,正是华山剑宗的吴天德。

        他俯在自已身前……,任盈盈心中一阵恶寒,不及细想,手腕一紧,臂下的剑犹如一抹流光,反撩上去。这一下变生仓促,吴天德万料不到刚刚一盆水泼醒她,就突然受此突然袭击。

        吴天德现在将她放在床上,自已俯身去看她,重心本就前移,加上变生肘腋,不及反应,慌乱向后倒滑,意图避开这一剑,不料任盈盈虽然刚刚清醒,不能发挥十成劲道,但是出手也十分迅速,见他后退,本能地出剑前刺,吴天德这一下倒跃虽然快捷,仍然被她刺中胸口。

        一阵巨痛,吴天德事急倒跃得急促,吃这一剑更是足下一乱,一下子倒跃出窗口,卟嗵一声跌进湍急的流水之中。此处河水湍急,吴天德的身子在水中滚了两滚,瞬间被卷得不知去向。

        任盈盈提剑站了起来,只觉心口怦怦乱跳,脚下发虚,低头看自已身子,虽然左臂裸露,但身上的衣裳倒完好无恙,只是那白衫被水湿了,沾在身上,灯光下肉色沾衣,微带绯红,任盈盈涨红了脸,又慌又乱地安慰自已:我衣裳完好,那狗贼定是还未得手。怜花公子伏欹哪里去了,自已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一眼望见地上丢着个铜盆,忽地一个念头涌上心来:莫非那吴天德不是……不是要对自已不利,他……他是在救自已么?是了,他是华山剑宗弟子,正派门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可是……可是若是正派门人,他怎地又自承和蓝凤凰那两个女人勾勾搭搭?

        任盈盈一边想着,一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这客栈大门开着,夜间小二们也都休息了,竟然无人知晓客房内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吴天德落入水中,被激流一冲,顺水卷了下去。这一剑刺入肺腑,深入数寸,伤势颇深,虽然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深知若是就此晕过去,那便要永远沉尸河中了,于是一手紧紧按住胸口,浪涌风急处他便屏住呼吸。也不知漂出多远,河面变宽,水势变缓,吴天德被水流冲至岸边,他歇了会儿,手指插入岸边黑黑的松软淤泥中,挣扎着爬到岸上。

        岸上好大一块麦田。吴天德体力极弱,竟是站不起身来,勉强将身子向上一翻,压倒一片麦穗,他急促地呼吸几下,只觉喉中气喘短急,他抓起一块黑泥,堵在胸口,失神地望着满天星月。

        四野寂寂,蛙叫虫鸣,轻风吹过麦田,传来阵阵成熟的麦香味。难道,自已今日要死在这里么?吴天德咳了一声,血从嘴边渗了出来,剑已刺入肺腑了?自已动都动不了,难道今日要横尸于此了么?

        他苍白着脸苦笑一声,今日救人居然把自已的性命这样莫名其妙地搭了进去,说不定临了还被那姑娘当成一个淫贼。

        天上的星星好低啊,还有那圆圆的明月,星星眨着眼,朱静月甜甜地笑声在耳边梦幻般响起:“天哥,你啊,快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整天往山里面跑?等孩子出生了,你就天天带着他去山里玩好了,我也乐得清闲”。

        眼睛有些湿润,朦胧地望着那星光月色,连那满天的星斗也都朦胧起来,曲非烟那娇美的身影儿浮现在湛蓝的夜空中出来,她仿佛正反手抱住自已,贴在自已胸口温柔地呢喃道:“天哥哥,人家好喜欢这么陪着你。伴着这满天的霞彩,和你相依相偎在一起……”。

        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刻忽然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在周王府与朱静月第一次的见面、衡山上救下仪琳、带着兵救下刘正风一家,杀死倭寇首领鬼丸十兵卫……来到华山隐居……

        吴天德忽然恍恍惚惚地想到:这发生的一幕幕是那样熟悉,可是和自已早知的故事却又件件不同,是因为自已来到这个世界后才改变的?还是那位作家也只是凭着些残缺不全的资料写出了这个故事,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无论如何,自已经历的一切显然与那个故事并不相同,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已的存在,有自已的爱人、有自已的孩子,这不是笑傲江湖的世界,而是他生存的、真实的世界。

        “不,我不能这么死,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我有妻子,有未出世的孩儿,我一定要活下去!”,吴天德低低地告诉自已喃喃低语着,又急促地低咳几声,手缓缓垂了下去,一只手浸在水中,凉凉的河水冲刷着手上的泥土。

        凉意让他又清醒了些,那只手慢慢握紧了起来。蛙声连绵,催人欲睡,那风轻轻地吹拂着麦田,似也带了些温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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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四章 仪琳

        又是星月夜,吴天德记不清已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多久了,五天还是七天?那一剑刺伤了内腑,坠入河中后又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他,若不是凭着深厚的内力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早已一命呜呼了。

        昨天下了一场秋雨,绵绵的雨丝落在身上,现在他的身体已半浸在冷冷的积水中。这几天吴天德饿了,就扯一把麦穗,渴了,就喝一口浑浊的河水,苦苦支撑着越来越衰弱的身体。

        他曾想过挣扎着爬到路上去,或许会被农夫看见,但是伤口深入肺腑,略一挣扎口中就溢出鲜血来,弄到现在,他即使想挣扎,也已没了力气。现在又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要不是还有那悬丝般的一点气息,分明就已是一个死人了。

        两只青蛙从他的身上跳过去,跃入了田中。吴天德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此时他略略醒了过来,失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天上的星辰,和那如钩的一弯月牙儿,这星空还能看多久?今夜的星星这么亮,是在为自已送行么?

        呆呆地望了半晌,他忽然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到了近处。吴天德听到,心中一阵狂喜,颤抖着双手抓紧了地面,想要挣扎着喊一声,可是喉咙哽得紧紧的,嘴唇犹如垂死的鱼儿张合了半天,隐约吐出了一点声音,那声音竟是连自已都听不清。

        吴天德心中焦急,若是不能惊动那人,这唯一的求生机会便要失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象那人拨开麦子,向自已方向走来,惊动起来的青蛙纷纷跳起来,一跃一跃的,有的直接跳到吴天德身上,再纵跳过去,跃入水中。吴天德激动得几乎晕厥过去,再近些……再近些……,这里是半人多高的浓密麦田,如果不走到近处,便是白天也看不到躺在里边的人,何况是这样的夜晚?

        脚步声停下了,吴天德眼前一黑,一颗心忽地深深沉了下去,仅仅咫尺之遥……,为什么上苍给了我一个生的希望,却不给我生的机会?自已无力移动,如果那人只是夜间经过,在田中方便,那便是眼看着救命的菩萨来而复去了。

        吴天德嘴唇哆嗦,一颗心正如坠冰窖,忽地又是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响亮的嗓门在沉沉夜空中响起来:“仪琳,仪琳……,唉,这孩子,和她娘的脾气一样倔强,我又没说不去找那小子,有他两个老婆在手里,他早晚会来恒山的嘛。要依着我,那小子三心二意,早把他……咳……仪琳,你在哪里啊?”

        那人边唤着,边向远处走去。天呐,那声音是……不戒和尚,吴天德曾被他耳提面命,传授了一下午为人夫的学问,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声音?这人竟是不戒和尚,那刚刚藏进麦田里的难道是……仪琳!?

        吴天德心中一阵激动,正要拿出吃奶的劲儿弄出点声音来,忽然听到头顶朝向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爹爹,孩儿知道你是疼爱我,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唉……爹爹呀,你用计骗走了吴大哥的夫人,他心里不知有多焦急,朱姐姐和非烟妹妹都比女儿美貌百倍,孩儿怎么及得上人家?

        再说,孩儿已经身入空门,只因那日在衡阳被令狐师兄和吴大哥救了,才一直感念他们的恩德。我看吴大哥虽然样子看起来粗鲁得很,却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那日……那日教训田伯光那番话,和佛祖普渡世人的真言一样灵验,竟然便这么说动了那个恶贼再也不做坏事,我在你面前常常提起他,只是佩服他罢了。

        他是个大英雄,还是个大将军呢,我……我一个小尼姑,皈依佛门之后,便当六根清净,再受情缘牵缠,菩萨是要责怪的,孩儿就算真的喜欢了他,又怎么……又怎么可以去做他的……,唉,现在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定在恨我……”。

        “糊涂爹爹呀……你让桃谷六仙去抓吴大哥,怕他们糊里糊涂办不成事,又威胁田伯光去骗了他夫人,你叫孩儿以后怎么有脸再去见他?吴大哥……是个对心爱的人极体贴的男子,你说在他书房里留下了字条,怎地我们在华阴县里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见他来?”

        吴天德听的呆了,他万万想不到朱静月、曲非烟二人是被不戒和尚拐走的。田伯光一直和自已称兄道弟,他去扯个谎儿,骗朱静月二人下山,再也容易不过。猝不及防之下,要擒住她们,又有何难?可是,仪琳说他在自已家中留下了字条,自已也曾去书房看过,什么也不曾见到呀。

        知道朱静月、曲非烟落在不戒的手中,吴天德一直焦急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自已来华山隐居,田伯光当然一清二楚,难怪不戒居然找上华山来……此时他也不及去想田伯光怎么又和不戒走到了一起,只是一听二女平安无事,心里便踏实了好多。

        只听仪琳又叹气道:“你掳了吴大哥的夫人,却害得吴大哥不知去向,咱们一路打听追到附近,只听人说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却始终找不到他。你寻得不耐烦叫我回恒山等他,爹爹呀,孩儿是个出家的女尼,如果吴大哥一怒找上恒山,你叫孩儿哪有脸面去见师父和师姐们?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吴大哥,向他说对不起,请他将夫人先接了回去,不然吴大哥找不到月儿姐姐和非烟妹妹,一路追到江南去,还不急出病来,若是那样,孩儿不但没脸再回恒山,更无颜再去见他了。”

        “爹爹,你先回恒山吧,孩儿……自已去找吴大哥,唉……吴大哥……”,她仰起脸来,痴痴地望着星空,远远的天际里似乎刚刚有一道流星划过,仪琳不期然地想起去衡山县的路上,在山神庙下望着流星许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星空月色,吴大哥在身边温柔地安慰自已说:“你这样可爱,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无论你许了什么愿望,天上的神灵都会让你梦想成真”。我许的愿,神灵真的会保佑我梦想成真么?我……我心中的愿望到底是甚么?

        仪琳痴痴地望了半晌,慢慢站起了蹲伏的身子,吴天德知道只要她抬腿走开,自已就真的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那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可是他心中焦急,干哑肿胀的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来,心中一急,他用尽全身力气用手掌拍了下身边那洼积水。

        水洼被拍,哗啦一声,虽然力弱造成的声音不大,但仪琳就站在两米开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吃了一惊,叫道:“是谁?”,顿了顿,心头怦怦乱跳着,颤声又问:“有没有人在哪里?”。

        仪林脸上发热,不知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儿听到了自已的心里话。她从小没有见过母亲,父亲又总隔一段时间就到处去寻找她,一个女孩儿家有了心事无法对人提起,慢慢养成了在无人处把心事诉说给空山树鸟倾听的习惯,每次说出了心事心里都好受许多。

        今日在这里无意中说出了这么多心事,若真是被人暗中听到,岂不羞也要羞死?又听到河中流水声音,只盼是条鱼儿激起水花,等了半晌,听到又是哗啦一声,比方才声音还要小些,便鼓足了勇气,提起脚跟走了过去。

        今夜天空只是弦月,光线微弱,亏得她眼力好,拨开一片麦子,便见前边麦田压倒了一片,一个黑呼呼的人躺在那儿。这两日吴天德在泥水中挣扎,弄得一身污泥,身下松软的泥土压得比别处深些,已积了一洼雨水。

        仪琳见果然有人藏在那儿,又羞又怕,可是心事被人听到,如果不看到这人面目,仿佛心底里总象是被不知道的人偷去了什么,又是恐惧,又是慌乱,她又唤了两声,只见那黑影儿手臂微微动了动,便再无声息,心想:“这人是受了伤么?”

        也顾不得此处地上一片稀泥,她踮着脚尖走到吴天德身边,蹲下来仔细察看,只见这人躺在那儿,身上脸上都是泥巴,伸手一摸,湿漉漉的,仪琳心中害怕,但是她生性善良,见这人躺在这儿,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患了重病,恻隐之心顿起,便鼓足勇气柔声唤道:“你……你是什么人,听得到我说话么?”

        吴天德喉中嗬嗬尽力发出些声音,仪琳听他喉间发出咕咕噜噜的轻微声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伸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只觉触手滚烫,不由吃了一惊,暗想:“这人果然重病在身,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既然见了,怎么也要救他”。

        可是这人虽然萎顿在地,身形倒是健硕,仪琳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好去抱他?伸手拉着他手臂想扶他坐起,这一拉牵动伤口,吴天德不由闷哼一声,仪琳听见他声音,心中不由惭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人分明病得不轻,我怎地还拘泥于男女之别,真是愧为修行的方外人了”。

        想到这里,仪琳凑过来将手揽在他背下,用尽力气将他扶了起来,吴天德站都站不稳,大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仪琳肩头。这一站起,仪琳才发现这人比自已足足高了一头,就算用肩膀去扛他,也使不上力。

        吴天德想叫她一声仪琳妹妹,嘴巴翕动半天,还是发不出声音,这一提气用力,倒是心急气短,眼前阵阵发黑,更加支撑不住了。

        仪琳方才还一心想要避开父亲,现在却只盼父亲就在身边那便好了。她架着吴天德胳膊向前拖动两步,吴天德体力不济,又牵痛伤口,竟尔昏了过去,身子向前一栽,仪琳再顾不得避忌,慌忙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这人虽一身泥污,衣裳湿透,到底是个大男人,仪琳平生还是头一次抱着一个男人身体,还抱得如此之紧,只觉心头乱跳,耳根发热,她定了定神,暗想:“这人病重,若再不救治,就要丢了一条性命了,仪琳啊仪琳,师父常说:‘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你在这里碰上这人,便是缘份,怎么也要救了他性命才是。”。

        想到这里,她低低地念了一声:“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哈下腰,将那高大的男人背在了身上,用足了力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最近的村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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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3:5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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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五章 渡情

        仪琳身材娇小,虽然练武之人力气大些,但吴天德身材较之仪琳未免显得过于庞大,背在背上时双脚都搭在地上,待跑到最近的村子,不过三里多地,小仪琳已累得香汗涔涔。

        仪琳为人乖巧,最怕惹人生厌,只是背上那人已奄奄一息,不得不半夜匆匆去敲人家房门。此地已属义马地区,这村子叫大王庄,因地处内陆平原,倒还富庶。一个老汉披着衣裳举着油灯出来开门,见一个小尼姑儿,脸蛋儿累得红通通的,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虽然瞧她背上那大汉一身污泥,心中有些不愿,但这样可爱的女孩儿软语相求,那威力便是这六旬老汉也承受不住。

        老汉将二人让进院来,正好儿子随媳妇儿回娘家去了,便让进儿子房中将被褥都掀了起来,露出一方土炕,帮着仪琳将吴天德放倒在炕上。

        这时候的吴天德满脸胡茬子,身上脸上都是污泥,面容削瘦苍白,仪琳一时竟未认出来。将吴天德平放在炕上,仪琳才隐隐闻到一股臭味,初还以为是他身上黑泥,味道又有些不对,仔细一看,胸口传来一阵臭味,仪琳退到门口,让老汉帮着解开衣裳察看,老汉打开衣裳,不由惊呀一声,只见胸口黑乎乎肿起一块,还流着脓水儿,胸口肌肤已腐烂了一片。

        仪琳听见老汉叫唤,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跑回来见他伤势竟如此严重,也不由慌了手脚,忙向老汉打听附近有无郎中,老汉见这人随时都会死掉,深悔不该让她二人进来,给自已惹下麻烦,忙告诉她前方十里外平原镇上有郎中,只盼仪琳背了这半死的人快快离开。

        仪琳一听十里之外才可以去看郎中,无奈之下只好央求老汉去给这人烧碗姜汤来,老汉心中大叹晦气,又怕这人真的死在自已家中,只得怏怏地去了。仪琳去外屋用瓦盆盛了清水来,用毛巾小心替他清洁了伤口周围,眼见一道剑口并不太大,可是腐烂的肌肉却将那伤口硬生生拱起好大一块,心知必须去除腐肉,才好上药,可她虽练了十多年的武功,不要说在人身上动刀,便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如何下得去手?

        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膏本是五岳剑派中最好的外伤药,最是止血生肌,但这人内腑不知伤成什么模样,外边又是一团腐肉,若不清除便是上了药效果也不好,此时仪琳也顾不得了,从怀中掏出药来,尽量轻柔地替他上药。

        这小尼姑心肠好,看他伤势重,虽素不相识,还是将大瓶的药膏都抹在伤口上,从自已缁衣上撕下一条内衬来替他包扎好伤口,见这汉子脸上甚脏,又用毛巾轻轻替他擦拭。仪琳一点点替他擦去脸上泥巴,那眉目五官渐渐显露出来。

        她的心没来由的渐渐怦然跳动起来,跳得越来越快,这浓浓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再将嘴边两腮擦净,仪琳不由“啊”地一声,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熟悉的容貌,虽然憔悴不堪,可那分明便是自已曾多少次想起过的那人。

        他……他怎生变成这般模样?仪琳葱白似的手指颤巍巍抚上他的面目,眉毛、眼睛、瘦削的脸颊……,这还是当初那个提着刀,意气风发踏进回雁楼救了自已和令狐师兄的吴大哥么?这还是那个神神气气、在刘府嘻笑怒骂、整得一众武林豪杰威风扫地的吴大将军么?

        仪琳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两行清泪忍不住顺着两颊淌了下来,是谁这么狠心,把吴大哥这样的好人,伤成这般模样?如果……如果吴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替他报仇。她忽又想到,吴天德本来隐居在华山角下,如果不是自已爹爹……,这……岂不是我害了他了?

        老汉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走进屋来,瞧着她神色怪异:这美貌小尼姑说是路上救的人,怎地哭得这般伤心?倒想死了丈夫的小媳妇儿,嘿,莫不是哪家尼姑庵的小尼姑起了凡心,跟人私奔?

        仪琳看到老汉进来,忙拭了拭脸上泪水,接过汤碗,向老汉谢了一声,坐到吴天德身边用汤匙舀了汤汁,轻轻凑到唇边吹了吹,喂他喝水,只是吴天德现在知觉已失,那姜汤灌进口中,都沿着嘴角淌了出来,老汉在一边瞧着,见这小尼姑喂了几匙,全流在外面,她手也越发抖得厉害,那泪水又忍不住要流出来,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小姑娘……呃,小师父,这位壮士知觉已失,不懂下咽,要是……咳咳,要是用口渡气,说不定能让他咽了下去”。

        仪琳听了脸上不禁一红,半晌没有言语,望着吴天德苍白的脸庞发呆,心中乱的象一团麻绳儿绞在一起。老汉是过来人,瞧她模样,心想:看来老汉我猜得不错,这两人一定是私奔的情侣了,不知怎么搞得这般模样,说不定半路遇上了歹人。那小尼姑只觉为难,脸上一点愠怒的表情都没有,我……我还是识趣些避开了吧。”

        老汉凑过来瞧了瞧吴天德模样,摇头道:“这汉子不知伤了多久了,看他身子颇壮,才撑到今日,要是他能撑到天明,我叫二愣子套辆马车送你们去镇上”,说着走了出去。

        吴天德几口姜汤虽然并未灌下喉去,发炎肿起的咽喉受这热烫刺激,倒是顺畅了些,神志也略略恢复,恍惚中仿佛非烟正褒了鸡烫,坐在自已腿上喂给自已喝,不禁迷迷糊糊地道:“非……烟……,月儿……有了身孕,先给她盛……一碗吧……”。

        仪琳正踌躇不定,闻言身子一震,吴大哥……他有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宝宝,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那岂不是自已害了他全家?

        我是个出家的女尼,不该对吴大哥念念不忘,是我犯了戒持才造成今日这般模样,她单手竖于胸前,低低念道:“只要自觉心安,东西南北都好。如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菩萨啊,吴大哥曾救我清白,今日都是仪琳害得吴大哥这般模样,吴大哥……吴大哥昏迷不醒,我就算用嘴渡水,他也一定不会知晓。神明在上,天地可鉴,犯戒的只是仪琳一人,菩萨要惩罚,就让仪琳一人来承受吧。

        仪琳虽知这般行为,对一个女子,犹其是一个出家人,是万万不该的,此时全顾不得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救了吴大哥性命,便是要我仪琳堕入地狱,永不超生又如何?

        她缀了一口水,伸手轻轻揽起吴天德的头,脸颊发烫地缓缓将唇凑近了去,四唇相接,晕晕陶陶中用舌尖挑开他双唇牙齿,将姜汤渡了进去,一口气儿将那汤汁顺进了他的咽喉。

        双唇相接时,紧闭的双眼中两行泪珠儿也滚落下来,一股难言的委曲和忧伤涌上心头:吴大哥啊,仪琳为你做的,你可知道么?

        仪琳对自已的心思一向深深埋在心灵深处,不但不敢对别人提起,独自一人时,也不敢清清楚楚地去想,只要那念头一冒出来,便赶紧压了下去,此刻已破了一戒,那内心深处的相思和委屈便如洪水般冲了出来,再无什么可以遏制。

        她从小生活在尼庵之中,便连说笑平时也没得几句,头一次下山,便被淫贼掳去,吴天德不但救了她,而且对她关怀备至,那种被关心体贴的温暖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再见过吴天德在回雁楼和刘府中叱咤风云的英雄模样,那一缕情丝就此深种,可这被深埋的情丝,只在此刻,她才敢对根本听不到的吴天德来倾诉。

        这最难的一口喂下去,以后的就方便多了,大半碗热姜汤被仪琳一口一口渡到了吴天德口中,她的心中时而羞,时而喜,姜汤喂完,身子也软在那儿,竟是半天动弹不得。

        喝下热汤的吴天德脸色稍好一些,但过了不久竟一阵咳,吐出一片黑红的血块,仪琳慌了手脚,运起内力握紧他手掌,又忙了半天,吴天德才沉沉睡去。

        仪琳又坐在他身边,仔细照料了半晌,见他一直沉睡不醒,这才趴在炕边睡去。

        第二日天明,老汉就急急去找村中的二愣子,求他牵了家中那辆缧车载二人去镇上治伤。吴天德在车上时醒时昏,眼皮沉重,感觉到车行颠簸,料想必是仪琳救了自已,心情一松,双眼更是睁不开,只是迷迷糊湖地想:“我没有死,我终是被救回来了”。

        车到平原镇口,天光大亮,仪琳心急去见郎中,不断央求二愣子大哥快些赶车,那二愣子何时被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叫过大哥,虽然是个尼姑……呃,那岂不是更加难得?看看清晨路上人不多,马鞭呼哨,正驾车驾得起劲儿,忽然斜刺里两个骑着马的青衣汉子冲过来拦在前头,大喝道:“站住,车上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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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上)

        二愣子吃了一惊,慌忙拉住了缰绳。车停甚急,仪琳怕颠碰了吴天德的伤口,将他的头紧紧搂在怀中,自已的肩膀一下子撞在车壁上。这时,又有几个彪悍的青衣汉子冲了过来,大多持着各式外门兵刃,有个黑面微须的矮胖中年人,腰间居然插了两把分水刺。

        仪琳见这些人相貌凶狠,来意不善,暗暗紧了紧手中的剑,心想: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历,如果他们要对吴大哥不利,自已便拼了性命……若是真的打不过他们,大不了陪吴大哥一起死了就是。

        那两名青衣汉子驱马靠近骡车,见车上坐着一个妙龄尼姑,相貌甚美,不禁多瞧了两眼,再看车上躺着一人,这人上身衣裳半裸,胸口裹着青色的布条,似是受了重伤,不禁心头大喜:这人胸口受伤,不是和帮主传令要找的人正相吻合?

        一名青衣汉子兴奋地招呼道:“兄弟们,来看看,这小子倒和帮主要找的人十分相似?”,那些人本来只是在四周兜着圈子,闻言都一齐靠了上来。那黑面微须的中年人瞧了瞧吴天德脸色,向仪琳问道:“这汉子是你什么人,哪里受了伤?”

        仪琳嗫嚅着不知如何应答,她是个出家女尼,如何回答自已与吴天德的关系?踌躇半晌,答道:“这人……这人是贫尼俗家哥哥,胸口被歹人刺伤,我带哥哥找郎中治伤”。

        那人又问道:“你俗家哥哥?你姓什么?叫什么?”神色之间颇为怀疑。

        仪琳道:“我……我叫仪琳,哥哥姓……姓……”,正想着若这些人真是吴大哥仇家,可万万不能说出他真名实姓。那汉子见她说话吞吞吐吐,冷笑一声,转首向二愣子问道:“小子,我来问你,这二人你可认识?他们姓甚么?”

        那二愣子名字叫二愣子,人可不愣,见这些人持枪拿刀,个个都象是道上的好汉,早吓得魂不附体,想起路上这女尼叫那快死的人做吴大哥,慌忙道:“这人姓吴,各位好汉大爷,小人可不认得他们”

        一听这胸口受伤的人姓吴,几个汉子都唿哨一声,状甚兴奋,黑面人哈哈大笑道:“这人必是帮主他老人家要我们寻找的那人了,快快带了他去见帮主”。

        仪琳听说这些人要将吴大哥带走,一急之下,放下吴天德,呛地一声抽出剑来,指着他道:“吴大哥受了重伤,你们要带他到哪里去?若不快快救治,吴大哥他……他……”,仪琳说到这里,回头瞧瞧吴天德模样,险些流下泪来。

        那黑面人听了瞧瞧吴天德模样,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旁边一个提着蜡杆儿红缨枪的青年人凑近了来,贼眉鼠眼地看了看仪琳,又看了看吴天德,凑到黑面人面前悄声道:“鱼大哥,这人看样子好象伤得颇重,也不知帮主要寻他回去做什么,如果这么带了便走,到了帮主那里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黑面人也蹙着眉头道:“小陆啊,送信的人也没说个明白,只说五毒教蓝凤凰要抓叫一个怜花公子伏欹的家伙,帮主他老人家颁下令来,兄弟们搜寻了两天还没有下落,忽然又传下令来说不必再找伏欹,要我们去找一个胸口中剑的人,叫甚么吴天德的,谁知道算是什么意思?”。

        那小陆色眯眯地看了仪琳一眼,又耳语道:“虽然兄弟们不曾抓到那个怜花公子,可是兄弟们打听得明白,那小子是西域一带有名的采花淫贼。鱼老大,苗女多情,那蓝凤凰听说风骚得很,莫不是这吴天德和伏欹都是她裙下之臣,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鱼老大皱了皱眉,道:“蓝凤凰是帮主朋友,不许胡说,若是如你所说,这小尼姑又是怎么回事?”

        小陆嘿嘿笑道:“这小子若是蓝凤凰的面首,定也是个好色之徒,说不定他被怜花公子刺伤,逃出来后又花言巧语拐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尼姑下山……”,说到这里一眼瞧见吴天德模样,也觉得太也难以自圆其说,若是一个人只剩下一口气儿,还有本事花言巧语拐骗了这小尼姑,实在难以令人置信,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鱼老大也觉好笑,叱道:“好了,你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人伤得颇重,怎么也得先带他去看了郎中,然后再带他去见帮主”。鱼老大分咐了几句,一众好汉大呼小叫,要二楞子快快带了吴天德去看郎中,仪琳见自已一人实在无法对付这么多人,既然他们要带吴大哥去看郎中,也便坐回车中暂不言语。

        镇里郎中正坐在店中吃饭,几个青衣汉子连敲带打,踢开了房门,唬了他一跳。老郎中见了吴天德还当是江湖人打斗仇杀,见这几个青衣人神色凶狠,也不敢怠慢,慌忙上来给吴天德诊治。

        一打开胸口裹伤的布条,见了那溃烂的伤口,这郎中便连连摇头,半晌不语。仪琳心中焦急,却又不便催促,那些青衣汉子可没那个耐性,见老郎中揪着胡子在那儿直摇头,一人已忍不住一拍桌子喝道:“老家伙,到底有救没有救,你倒是放个屁呀”。

        老郎中吓了一跳,脱口道:“能救,能救”,仪琳心中大喜,却见老郎中又苦着脸道:“可是小老儿医术低微,可救不了他性命。”鱼老大听了也不禁大怒:“那你又说甚么能救,你这老头儿……”。

        老郎中见他举拳要打,连忙抱住了脑袋,道:“好汉息怒,好汉息怒,小老儿只能……只能替他清理一下伤口,上些伤药,暂时护住了性命。可是他内腑的伤,小老儿可是救不了,咱们河南开封有一位神医平一指平大夫,要治他这么重的伤,除非平神医出手”。

        几个青衣人面面相觑,半晌鱼老大才道“平一指?”心想:平一指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他当然治得了这个吴天德,用你多话,这人还不知是敌是友,我只管带了去见帮主,哪有功夫送他去开封”,于是对老郎中道:“那你便快快替他清理伤口,不要罗嗦些废话!”

        老郎中慌忙应了,取来刀剪药布,先在火上消了毒,将吴天德胸口腐肉都削了下来,那肉本已溃死,吴天德躺在那儿,毫无痛觉,看得仪琳又险险落下泪来,慌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老郎中清理好吴天德伤口,那里渐渐渗出鲜红的血水,这时吴天德感觉痛疼,才稍稍有了些知觉。仪琳见老郎中拿的只是寻常刀伤药,忙将剩下的天香断续膏拿出来给他,老郎中倒是识货,只是闻了闻便知是上好的金疮药,有心问一问配方,见几个青衣人虎视耽耽的模样,却不敢说话,将药膏小心涂在刮出的嫩肉上,重新包扎好伤口,仪琳在一旁瞧得心疼。

        鱼老大瞧她模样,倒好似和这吴天德真有莫大关系,想想现在不知是敌是友,倒也不便刀兵相见,于是上前道:“小师父,你这位……咳咳咳……吴大哥,受的伤颇重。这里的草包郎中是治不好的,我们是天河帮的人,帮主前两日发下话来,要我们寻找这位吴天德吴兄弟,平一指和我们帮主是朋友,不如我们带你们去见过帮主,由他老人家派船载你们去开封,水路平稳,省得路上颠簸,你看如何?”。

        仪琳听了忽地想起师父讲解武林人物时,曾提到这天河帮。天河帮帮主黄伯流是中原武林前辈耆宿,现在年近八旬,论辈份可是极高的人物了。这天河帮人多势众,号令黄河上下数万英雄,势力横跨齐鲁鄂豫四省,虽说帮中良莠不齐,在武林中的名声倒是誉多于毁,听师父口气,对这位黄老前辈还是有些佩服的。

        这黄帮主既然不是坏人,怎么会抓吴大哥这样的好人?或许他是听说了吴大哥被人伤害,才想寻他相助。这样一想,仪琳倒也不再坚持,轻轻点了点头。

        见仪琳信了自已的话,鱼老大松了口气,笑眯眯转过身,又瞪起眼睛朝傻站在一旁的二愣子踹了一脚,道:“快快把骡车牵来,带这位吴……兄弟去见我家帮主”。

        二愣子还待争辩,见这位江湖好汉扬手要打,连忙跑出去牵过骡车,再不敢讲话。天河帮几人簇拥着仪琳抱了吴天德上车,一路奔向长宁渡口。

        阳光渐渐升上高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吴天德伤口腐肉尽去,天香断续膏的药效渐渐发挥作用,慢慢清醒过来。

        仪琳将吴天德的头搁在自已膝上,一会儿看看路,一会儿看看他脸上神色,生怕伤势有甚么恶化,这时刚刚低下头来,忽然见吴天德睁开了眼睛,正瞧着自已,不禁失声叫道:“吴大哥,你……你醒了?”,语声发颤,显是惊喜之极。

        吴天德微微牵出一丝笑意,嘶哑着嗓子道:“仪琳妹妹,是……是你救了我?”仪琳喜极而泣,低声叫道:“天可怜见,吴大哥……你终于醒来了”,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滴到吴天德的脸上。

        吴天德舔了舔烧得干裂的嘴唇,仪琳见状忽地想起昨夜以口渡水,和吴天德唇齿相接的感觉,顿时浑身躁热,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吴天德眼睛,想放下吴天德远远地逃开,却又不舍得离开他半步。

        吴天德只觉口干舌躁,倒未发觉枕着的仪琳的腿都在哆嗦,他吃力地向仪琳道:“仪琳妹妹,我……我想喝水”,仪琳听了慌忙收敛了纷乱的心思,向随在车旁的鱼老大道:“鱼大哥,你带的有水么?吴大哥醒了,他想喝点水”。

        鱼老大听说吴天德醒了,哈哈大笑,从腰间解下系着的皮囊,啪地扔进车中,笑道:“拿去,给你亲哥哥喝个痛快,哈哈哈……”。

        仪琳不理他调侃的疯话,晕红着脸拾起水囊,拔起木塞,小心翼翼贴着吴天德嘴边将水倒进去。看着那清水一点点喝进吴天德嘴中,仪琳只觉得欢喜无限,吴大哥多喝一口水,仿佛便要好了一分,自已心里的欢喜也便更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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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7: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六章 死境真情(下)

        天河帮见对方根本不把天河帮放在眼里,勃然大怒,一个青衣汉子一抖手中红缨枪,扑愣愣抖出碗大的一团枪花,直扎陆忍的前胸。

        陆忍侧身一避,用剑鞘磕开枪尖,抽出长剑反手便刺,鱼老大此时站在车子右侧,救援不及,见了这黑衣人用的长剑,不由吃惊道:“是嵩山派的,老六躲开!”

        陆忍为人阴险刻薄,那使枪汉子又大意以为是普通江湖人,这一枪使老了,抽身不及,陆忍一剑便刺在他肩头。嵩山派用的剑较之江湖上普通的长剑本就长出三寸,这一剑搠了个对穿,疼得使枪汉子一声大叫,身子撞在车上,将那骡子惊起,向前便跑,二愣子连忙伸手紧紧抓住缰绳。

        鱼老大虽不欲与嵩山派发生争斗,但此刻一见了血登时大怒,招呼兄弟们就要冲上去。仪琳万万料不到这些江湖好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吃惊地从车里站起来,沈鹏见车中站起一个小尼姑,吃了一惊,见她手中的剑分明是恒山剑派的,暗想:恒山派怎么和天河帮搞在一起?

        嵩山派想一统五岳剑派,对于其他四派有何异动最是关心,见这尼姑甚是可疑,纵过来向车内一望,不由呆住,车内这人满脸胡茬,容貌五官十分熟悉。他在刘正风府上就是被这人用计擒住,被几个普通衙役捆住,还在身上踢了好几脚,引为生平大辱。后来回山禀报于左冷禅,左冷禅曾命他带人赶赴福建调查此人底细,只是他赶去时吴天德正在龟岛上,再后来便听说此人得罪了朝廷,被削去官职,下落不明,想不到竟在这里发现。

        沈鹏这一见大喜道:“是姓吴的那狗官,这回落到我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一个持着乌黑双杖的的天河帮众正与人合攻陆忍,听了不假思索地道:“那是我帮帮主要抓的人,识相的滚远些”,他本想抬出帮主来,让嵩山派的人有所顾忌,哪曾想沈鹏恨吴天德入骨,便是说天河帮主的朋友,那也是一定要抓走的,何况也是对头”伸手便去抓吴天德。

        鱼老大从马上跳下来,直跃到车前,两柄分水刺矫若游龙,阻止沈鹏抓人。那些人并不知帮主与这吴天德是友是敌,私下揣测是敌的可能大些,刚刚情急之下,便未加掩饰地道了出来,听在仪琳耳中却令她大吃一惊:原来这天河帮是在骗我,他们也要抓吴大哥。眼见七八个天河帮帮众与三名嵩山剑的弟子战作一团,仪琳一咬牙,抱起吴天德跃下车就逃。

        沈鹏看见急跃过来,伸手去抓仪琳,鱼老大的分水刺刷地一点,沈鹏挥剑格开,手指一把抓住仪琳衣裳,嗤地一声撕破了她的缁衣,露出贴身小衣来。

        仪琳又羞又窘,可是怀里抱着吴天德,也无力去掩饰,只是发足狂奔,沈鹏一心要留下吴天德折磨至死,但鱼老大一对分水刺虽然不是陆上的利器,可是使起来角度刁钻,攻击狠毒快捷,沈鹏被他缠住,边打边追,好不容易抽个空隙一记嵩阳铁掌拍在仪琳背上,腰间却被鱼老大趁机剐去一块肉,疼得沈鹏一哆嗦,杀心顿起,转身面对鱼老大,手中一柄铁剑运招如飞,式式直奔要害,只想先结果了这汉子。

        仪琳被他沉重的掌力击中背心,顿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在吴天德身上。她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想到吴天德还抱在怀中,若是自已就此倒下,吴天德必被那恶人害了,硬生生压下欲呕的鲜血,踉踉跄跄逃了开去。

        仪琳抱着吴天德也不知跑了多久,胸口翻滚欲呕,她自知若是再吐出口血来,那便再也没有力气逃命,紧咬着牙关使足了力气奔跑,只想着多逃开一些,吴大哥便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吴天德被抱在怀中,虽无力挣扎,却能瞧见她脸色,见她模样心中不忍,对仪琳道:“仪琳妹妹,你放下我去找找帮手,这样我们两人都跑不了的”,他知道若要仪琳一人逃走,她是万万不肯,所以只想诓她离开。仪琳虽单纯如一张白纸,听了这话也知道是吴大哥想骗她逃生,现在天河帮和嵩山派都要抓他,自已孤身一人,去何处寻找帮手?

        仪琳咬紧牙关摇了摇头,又奔了许久,只觉脚下如同灌铅,实在已迈不开步子,见前边一个山坡,坡上种着一片瓜田,坡右河边有片灌木丛,便抱着吴天德向那边走过去。进入矮树丛中只十几步,仪琳脚下一软,一跤跌在地上,右膝重重地磕在河边石上,顿时鲜血渗出。

        她也顾不得磕破的右腿,忙轻轻将吴天德放下。吴天德见她脸色潮红,俏丽的脸蛋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不禁感动莫名,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仪琳的小手,轻轻唤了声:“仪琳……”。

        仪琳被他的大手握住,本已跳得甚急的心脏更加不挣气地扑嗵扑嗵跳了起来,本待将手抽将出来,听见他叫自已仪琳,心中一软,那手由他握住,胸中气滞了半天,忽地又吐出一口鲜血,那伤势再压制不住,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慢慢倒在吴天德的身边。朦胧中只听见吴天德一声声焦急地唤着:“仪琳,仪琳……”

        仪琳晕厥之际迷迷糊糊地想:“吴大哥怎么地不叫我仪琳妹妹了?他叫我仪琳,好似……好似比仪琳妹妹更好听了些呢……”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仪琳幽幽醒来,乍一醒觉,立即便想:“吴大哥呢,他有没有事?”,忽然感觉口中有甜甜的汁水滴进来,猛地挣开眼,只见天色已昏黄,自已半躺在吴大哥的怀中,他手中正举着半块西瓜,将汁水挤进自已嘴中。

        仪琳心口发闷,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掌的伤势发作,她强撑起身子,道:“吴大哥,你……你……”,忽地想起那瓜田在丛林外十多丈的地方,吴大哥那么重的伤势要用了多大的力气爬出去,取了西瓜再返回来喂给自已吃?抬眼看见那胸口绷带已渗出血来,不由心中一痛,泪珠儿在眼中打转,话声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吴天德见了她伤心模样,轻声哄她道:“傻丫头,吴大哥见你醒来,不知有多高兴,你怎地反而要哭了出来,难道小仪琳是水做的不成?这一天尽见你流泪了,好妹妹,笑一个给吴大哥看看”。

        仪琳见他伤势颇重,脸色苍白如同蜡纸,还强作欢颜哄自已开心,不想违逆他的意思,竭力控制自已的情绪,勉强牵起嘴角抿出一个笑脸来,随即扭过头去,两行泪扑蔌蔌地落了下来,她怕吴大哥看见,不敢伸手去拭,任由泪珠儿一颗颗落在襟上。

        她扭头之际眼泪已溢出,吴天德故作不知,柔声道:“仪琳模样最是叫人痛惜,你可千万哭不得呀。若是吴大哥一见了你笑,便会高兴好几天,若是一见了你哭……”,他故意顿口不说,果然勾起仪琳的好奇心,悄悄拭了拭眼泪,问道:“见了我哭……怎样?”

        吴天德故意叹气道:“吴大哥一见了你哭,便会伤心好几年!”,仪琳被他逗得忍不住扑嗤一笑,嗔道:“吴大哥尽瞎说,哪有人会一伤心便……便……”她扭头瞧见吴天德促狭的笑容,恍然悟到他是在哄自已开心,不禁又是害羞又有些欢喜,连忙扭回了头不去看他,有心想说一句话,却痴痴地半晌说不出来,就那么迷迷登登过了半晌,一阵微风吹过,感觉到背上凉意,才忽地警觉,不禁啊地一声叫,返身抱住了身子。

        吴天德奇道:“怎么了?”仪琳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眼见吴天德瞧着自已,却再不敢转过身去,好半天才吃吃地道:“我……我的衣服……”

        吴天德恍然大悟,笑了两声,牵动胸口一阵疼痛,不敢再笑出声,但心中却暗暗好笑:在自已那个时代,女子便是穿着三点式在男人眼前晃,也全不当回事,她外袍虽破,里边小衣也极肥大,又不会被人看见什么,怎地羞成这般模样?

        他一边躺下,一边道:“刚刚吴大哥去……摘瓜给你吃,看到瓜棚那儿挂了几件衣裳,等天黑了便去偷了回来换上吧”。

        仪琳听见偷字,吃了一惊,忙道:“偷窃是佛门五戒中的第二戒,那可使不得”。吴天德叹道:“这也戒,那也戒,事急从权有何不可?佛门怎么那么多戒持?”

        仪琳道:“佛门五戒,是佛门四众弟子的基本戒,不论出家在家皆应遵守的。五戒是不得杀生、不得偷盗、不得邪淫、不得……”,她说到这里忽地想起自已已经破了一戒了,不禁心中大羞,吴天德半闭着眼睛听着,忽见她闭口不言,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莫不是读书偷懒,忘记了吧?”

        仪琳心中怦怦乱跳,不断地对自已说:“我那是在救人,何况吴大哥又不知道……”,又想吴大哥又不是佛祖,难道他不知道便不算犯戒了不成?

        吴天德见她怔怔出神,只当她真的背不出来,为免她难堪,忙笑道:“呃……我又不是出家人,五戒听来无趣得很,不如你给我讲讲佛门的故事吧”。

        仪琳惊醒过来,听见吴大哥要听故事,不由一怔,她从小到大何曾听人讲过故事,想了半晌才想起师父对师姐妹讲过一部天竺高僧写的《百喻经》中,记载了许多故事,仔细想来竟有一位大将军的故事,忙对吴天德道:“佛家有好多故事,我从一位高僧的旅行日记中见过一则故事,讲给吴大哥听吧”。

        吴天德点头称好,仪琳想了一想,缓缓道:“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那个国家有一位大将军,立下了好多功劳。后来,新的国王登位,他妨恨那位大将军在百姓心目中比自已还有威望,就找个借口将那个大将军杀了”。

        吴天德嘿然道:“功高震主,自古做皇帝的都是这样!”仪琳啊地叫了一声,奇道:“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知道?”,吴天德啼笑皆非,这道理谁不明白,这小妮子难道以为只有她师父才明白么?

        仪琳见他瞧着自已微笑,脸上一红,忙接着道:“那位大将军有十八位忠心的部下,那时都做了大官儿,他们弃了官职,保护那位大将军的儿子逃出国去。国王派了好多人去追杀他们,这十八位部下的父母妻儿都被国王杀了,等他们逃到一个沙漠时,只剩下那位大将军的儿子和两位将军,他们只要穿过那片沙漠,就能摆脱国王的追兵了”。

        仪琳出神地想了一下道:“两位保护大将军儿子的将军,身上都负了不轻的伤,他们带了粮食在沙漠中走了好久好久,都没能走出沙漠。粮食渐渐不够了,他们就省着吃,但是那位大将军的儿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有一天他饿得受不了,向保护他的那位将军要吃的,将军说必须省着点吃才能走出沙漠去,要他忍耐一些。那位大将军的儿子怀恨在心,晚上偷偷拿了匕首要杀了那位将军抢夺吃的,那位将军睡梦中醒来,察觉有人要杀自已,匆忙间一挥手,那位大将军的儿子不懂得武功,匕首竟刺入自已的胸口……”。

        吴天德本来对听故事并不感兴趣,但是听到这里也不禁啊了一声,那十八位将军抛妻弃子,历尽艰辛要保护他逃出去,想不到最后却……,他连忙追问道“那后来怎样了?”

        仪琳摇了摇头,半晌道:“大将军的儿子死掉了,那位将军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傻在那儿,后来……”仪琳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道:“那位将军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发狂地大喊大叫,用刀子在……在那位将军的儿子身上不断地砍,再后来……后来他又杀了和他一起逃出去的另一位将军,带着大将军儿子的头颅回到了自已的国家,国王给他好多赏赐,他成了国王的亲信,开始大肆屠杀起忠于大将军的人来”。

        仪琳讲完,两个人都静了下来,过了会儿,仪琳说“师父说,佛经里记载了这个故事,是说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因果实在奇妙得很。”

        吴天德瞧她一副虔诚模样,想像她清灯古佛渡过一生,心头忽然堵得慌,他对仪琳道:“吴大哥也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仪琳瞧了瞧他,微笑道:“好呵,吴大哥讲给我听”,只觉得吴大哥的模样那样粗豪威武,居然会讲故事,甚是有趣。

        吴天德道:“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们婚后曾经做了首诗,说:‘连就连,你我相约过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仪琳听了心中好生感动,插口道:“那他们一定是十分恩爱的了”。

        吴天德道:“嗯,可惜,过了几年,那位妻子因病死了,丈夫伤心欲绝,一病不起”,仪琳啊地一声,神色间大是惋惜同情。吴天德继续道:“那妻子死后,迟迟不肯投脱,就站在奈何桥上等着她的丈夫,要与他相约一起投胎”。

        仪琳感动极了,双掌合什,微微闭上双目,仿佛在为那对夫妻祁福一般,吴天德笑了笑,又道:“过了三年,那个丈夫因为思念妻子,终于也去世了,到了奈何桥上,夫妻二人一起投胎转世”。

        仪琳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只觉苍天果然眷顾这对有情人,没有令人失望。只听吴天德道:“转世之后,那个丈夫投胎在一个大富之家,那个妻子投胎在一个普通农人家庭。他们长大以后,丈夫渐渐记起前世曾与心爱的人有过这个约定,于是到处去寻找妻子,只要见到长得很有灵性、象极他妻子的人,他就娶回家来,可是发现不是他前世的爱人后,他就舍弃了妻子,继续去寻找,他一生娶了许许多多妻子,可是始终不曾找到自已的爱人。其实,他前世的妻子,一直就在他的家中,在他身边当个小丫环……”。

        仪琳十分失望,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他们那么恩爱……怎么会……”。

        吴天德道:“原来,妻子在奈何桥上等待他丈夫的三年里,身上的灵气不断消散,那些经过投胎的女子,沾了她的灵气,才会被她丈夫误认为是她。而她自已,转世后却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虽然日日就在前世丈夫身边,可她却记不起来,而丈夫也认不出她”。

        仪琳十分难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这故事给人带来太多太多的伤心和遗憾,想象两人前世的海誓山盟,后世的一生相对无缘,只觉人生残酷莫过于此。

        吴天德望着她,轻轻地道:“这个故事是说,与其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来世,不如好好珍惜今世的生活。佛家讲修来世,谁记得你的今生是前世如何修来?你一心求佛,到底要求来世得到些什么呢?如果今世有机会去得到那些幸福,为什么要舍弃它,却寄托于不可预见的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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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8: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七章 又见六仙

       仪琳被吴天德灼灼的目光看得心头小鹿乱撞,慌忙扭转了头去,只听吴天德道:“我从小生活在一群老人中间,这个故事是我听一位老人讲给我的。仪琳,佛在心头,佛祖神通广大,又岂是存在于那泥胎木雕之中,清灯古佛渡过一生便是修佛么?你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儿,一想到你要在空空的木鱼声中渡过一生,吴大哥心中就好难过……”。

        仪琳心想:“吴大哥为甚么一心要我还俗,难道他对我……?”,一想到这儿顿觉羞不可抑,只想急急逃开,忙对吴天德道:“吴大哥,我……我去河边洗濑一下”,说着匆匆爬起身来,匆匆走至河边。

        此时夕阳如血,仪琳走到河边蹲下,掬起一捧河水,忽然望见水中一个俏丽的女孩儿,瓜子脸,柳叶眉儿,两腮红如天上的云霞,怔了怔才晓得那便是自已。她痴痴望着水中的倒影,河水自指缝间流下,扰得那水中倒影涟漪晃动,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久,仪琳才忸怩着回到吴天德身边,吴天德道:“你中了嵩山派那人一掌,坐下调息,伤会好得快些”。仪琳轻轻嗯了一声,在吴天德身边坐下,可是胸中固然气血滞闷,心中更是烦乱,双目阖上片刻,便悄悄张开去看吴天德,不想瞧见吴天德也正瞧着自已,仪琳不禁大吃一惊,慌忙又闭上双眼。

        只听吴天德呵呵笑道:“你连调息打坐都坐得不稳,若是参禅打坐,就这么坐一辈子,不但你烦,连佛祖都烦了”。

        仪琳脸上泛起羞涩的神色,心想:“还不都是你在我身边,若是平时我……我便坐上几个时辰,也是气定神闲的”。这时只听吴天德腹中咕噜噜一阵响,忙睁开眼睛道:“吴大哥,你饿了么?”。

        吴天德苦笑道:“嗯,吴大哥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肚中实在饿得很”。仪琳喜道:“腹中饥饿,你的病一定是好的多了,我去那边摘几个瓜给你吃吧”,说到这里忽然一阵迟疑,她和不戒一起出来,自已身上根本没有揣得钱物,要她去偷,那实实做不出来。

        吴天德苦着脸道:“吴大哥刚刚已经吃过西瓜了,只是那东西怎么挡得饥饿”,他眼珠转了转,忽然喜道:“仪琳,你看,那边树上落着几只鸟儿,不如把它们打下来烤来吃吧”,他已六七日未正经吃过东西,这一想起烤肉的香味儿,不禁馋涎欲滴。

        仪琳吃了一惊,道:“吴大哥,我是出家人,杀生是五戒之一,万万使不得”。吴天德听她一个妙龄少女口中总是这戒那戒,心中烦躁,恨不得将如来佛祖从西天揪了出来,逼他将五戒改成五讲四美三热爱才称心。

        听她这么讲,吴天德心中一动,叹道:“你是出家人,我却不是,那只好我来动手”,说着慢慢撑起身子,自言自语地道:“哎哟,伤口好疼,不知倒打不打得下来那鸟儿,等我抓住那鸟儿,自已怕是已要疼死了”。

        仪琳心中不忍,忙扶住他道:“吴大哥,这么久不见人寻来,想是那些人都走散了,不如我扶你去找户人家,求人施舍些饮食吧”。吴天德道:“我这伤口越发的疼了,哪里走得远路,我虽身上有伤,相信还能打下几只鸟儿来,那鸟儿是我杀的,佛祖也不会怪你”。

        他这一动,脸上倒是真的苍白起来,仪琳看了心疼,暗想:“这鸟儿是性命,吴大哥也是性命,我纵不杀,它们还是要死在吴大哥手中,若是吴大哥伤口裂开,那便好得慢了。鸟儿啊鸟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做下这件大善事,来生一定能够脱离畜生道,投胎做人的”。

        先说服了自已,仪琳咬了咬牙,捡起几块石子儿,悄悄走近了些,屈指一弹,她暗器手法虽弱,三两下总打得下一只鸟儿来。鸟儿落地,仪琳便双手合什,先嘀嘀咕咕仿佛在替它超渡一般。

        吴天德瞧得好笑,仪琳打下一只来,这心中的慌乱便轻了许多,不一会儿打下七八只鸟儿来。这开膛屠宰的事她可是再也不敢去做,吴天德提了鸟儿,让她扶到河边,自将鸟儿收拾干净,然后生起火来,将那鸟儿穿成串儿架上去烘烤。

        鸟儿烤得半熟时,香气已弥漫开来,待鸟儿烤熟,吴天德取了一只下来,对仪琳道:”仪琳,你也饿了,便吃一些吧“。

        仪琳大惊,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道:“吴大哥,你吃吧,仪琳不饿!”说到这儿恰恰自已腹中也咕噜噜叫了起来,顿时窘得她俏脸绯红,吴天德微笑道:“佛家不是戒诓语么?怎地饿了却骗人说不饿?”。

        仪琳耳根子都在发烧,嗫嚅地道:“我……我便饿了,也不能吃荤的,吴大哥,你莫要逼我啦”。吴天德将鸟儿架回火上,懒洋洋地躺下,道:“你若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反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咱们便一齐饿死了吧。嘿嘿,将来人家看见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子死在这里,说不定还以为是一对殉情的情侣,便埋在一起。明年春天,这河中便会长出一对儿并蒂莲来”。

        仪琳听他胡言乱语,嗔怒地跺了跺脚,道:“吴大哥,你怎地身子刚刚好些,便胡言乱语?我……我……”想到他说的被人家误为情侣埋在一起,竟觉得心中一荡,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过了片刻见吴天德躺在那儿果然不肯动那鸟儿一口,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师父说,五戒破了其一,便算不得佛门弟子,我现在……现在杀生、邪淫、妄语居然一连破了三戒,吴大哥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我若不吃,他终是不肯开口,只要吴大哥好,菩萨要惩罚我,那也心甘情愿了”。

        想到这里,仪琳只得拿起一只烤熟的鸟儿,委委屈屈地坐在吴天德身边,对吴天德道:“吴大哥,我……我吃便是,你坐起来吃一些好不好?”

        吴天德心中一喜,坐起来展颜笑道:“乖琳儿,这才是好女孩儿,吴大哥喜欢”。仪琳听他越叫越是放肆,偏偏自已起不了半分怒气,反觉得全身飘飘荡荡如在云端,被吴天德撕了一小片鸟肉塞在嘴里,都不知滋味,火光下只见那俏丽的脸蛋儿泛着惊人美丽的光辉,一双痴痴迷迷的眼睛透着如丝如线的诱人神情。

        若是能被吴大哥朝朝暮暮这般叫着自已琳儿,那就是下了地狱又何妨?仪琳迷迷糊糊地想。吴天德见她神色,怎料得到这女孩儿只被一句亲昵的话儿就哄得这般模样,还当她伤势发作,见她脸蛋儿红得吓人,忙伸手去她颊上试探。

        仪琳轻轻按住他抚在自已脸上的大手,轻轻叫道:“吴大哥,吴大哥……”这两声叫唤情致缠绵,荡气回肠,当真是蕴藏刻骨相思欢喜之意,吴天德身子一震,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仪琳这两声呼唤,包藏着多少深情。

        难道那疯疯颠颠的桃谷六仙说的竟是真的,仪琳小丫头早已对自已情根深种?仪琳纯得如同一泓清水,想不到爱起一个人来,竟如此令人惊心动魄,吴天德心中暗想:“她待我这等情意,吴天德何德何能,让老天如此垂青,只是……只是自已已有了月儿、非烟,怎么能委曲了这样可爱的女孩儿?”吴天德对仪琳也动过心思,可是现在面对着仪琳照人的神色,那容颜看来竟似不可方物,不由心生惭秽,难以升起半分贪婪情欲。

        四目相视,两个人痴痴相对,物我两忘,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深了。仪琳偷偷向瓜棚那里靠近。直到天黑,那守瓜棚的人也没有回来。仪琳本想等人来了买下他的衣裳,此时只好不告而取。收起木架上的衣裳,将从吴天德那里要来的一小块银子放在地上,如遇大赦地飞快逃了回来,一钻进灌木丛便长出一口气,心跳得好快好快,虽然给人家留下了银子,却也是不告而取,这五戒可是又破了一戒了。仪琳又是惊惶又觉那种感觉叫人血流加快,隐隐有种兴奋、刺激的感觉。

        近墨者黑,看来这小姑娘也快被吴天德带坏了……

        两人在林中过了一夜,秋夜清寒,不知什么时候,仪琳已悄悄偎到了吴天德的身边,象温驯的猫儿一般蜷缩在他怀里,甜甜地睡了一觉。

        早上,仪琳醒得早,发现自已躺在吴天德怀中,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好半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那温暖的怀抱,走到河边清洗,这时她已换上了那套‘买’来的衣服,那是一套男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身材娇小,为防人看着扎眼,将换下的缁衣撕下一块来包在头上,临水一照,俨然一个未长大的俊俏小伙儿。

        等她收拾停当,吴天德也已醒来,二人商量下一步行止。昨日吴天德已从仪琳那里知道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原来田伯光离开福建后,想想做了半生坏事,祸害了许多女子,有心赎罪。可这小子哪里会做好事,于是每到一地,见到些穷苦人家,尤其是孤儿寡妇的家庭,就去富户家偷了金银悄悄给人家送去,虽然干的仍然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自觉乃是在替天行道,倒也偷得心安理得。

        就这样到处游荡江湖,后来想起好友丁纪桢在山西做巡抚,想去看看他,就一路偷到恒山脚下。那山下富户中有几户是佛门信徒,家中失窃了大量金银,被仪琳知道说与不戒听,,不戒听说山下出现大盗,兴冲冲下山去抓贼,无论是武功还是轻功,田伯光都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被不戒和尚好一番痛殴。

        田伯光被不戒修理得吃痛不住,无奈只好大肆吹嘘自已在福建平倭,如何打击倭寇、如何救助渔民,吹得天花乱坠,只盼这光头大和尚看在他是个民族英雄的份上放过他。不戒听说他从福建来,连忙追问他有没有见过自家女婿吴天德。

        田伯光哪知他的宝贝女儿是谁,一听他是吴天德的岳父,好生佩服吴老大的好本事,想不到除了朱静月和曲非烟,老吴居然在这里还藏着一位夫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遍地都有老丈人。

        田伯光以为遇上了自已人,放下心来,添油加醋讲起自已与吴天德如何生死与共铲除倭寇,一张大嘴巴讲到朱静月、曲非烟也是毫不避忌,不戒和尚听得火冒三丈,等到田伯光发觉不妙住口,又被不戒当成吴天德的替身,一通暴打。可怜这田伯光自打认识吴天德,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好不容易逃离了吴家人的虐待,不料在这里只是提起吴天德的名字,便又遭到如此非人的待遇。

        待不戒和尚出了心中恶气,想想吴天德如此无情无义,自已可怜的女儿居然被他始乱终弃,便又拿出当初哄骗吴天德的手段来,骗他说吃下毒药,逼他带自已去找吴天德。

        田伯光弄清事情原委,不禁捶胸顿足,作痛不欲生状:你吴天德风流快活,关我田伯光鸟事,怎地我这么倒霉?他虽不会害吴天德,想想不戒怎么也不会对吴天德不利,若只是揍他一顿出气,倒是正合我意,于是瞪着一双国宝眼,点头哈腰,没口子答应。

        不戒风风火火赶回山上,拉了仪琳就走。仪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被父亲扯下山去,直奔华山而来。

        走在路上弄明白了一切,仪琳又羞又气,可是不戒脾气一犟起来,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加上田伯光在一旁添油加醋、煸风点火,仪琳也无可奈何,加上芳心深处,未尝不想再见吴大哥一面,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赶到了陕西境内。

        路经东峪山仙翁谷时,三人碰上了住在那儿的六个古怪老头儿,便是桃谷六仙了。这几人遇到不戒,言语冲突打了一架,不戒眼见不敌便假意打赌,设局弄了这六个疯老头来帮忙抓女婿。

        到了华阴县后,仪琳害羞,说甚么也不肯上山,不戒无奈便寻了家客栈住下。桃谷六仙和田伯光分头上山去找吴天德。田伯光打听漂亮大姑娘住处的本事的确高人一等,一路向山民打听,竟寻到了吴天德家中。

        见吴天德不在家,这小子便谎称吴天德在山下受了伤,将朱静月二人骗下山去,临走在吴天德书房中书笺上留下话来,要吴天德去华阴县恒祥客栈见面。

        吴天德听到这里时,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张着嘴啊啊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实是哭笑不得,他已想起那个家仆阿强,当时自已问他两位夫人去向时正用纸笺擤鼻涕。这……这……唉,想必他用那张田伯光留了话的纸笺擤鼻涕时还觉得替老爷省了一张纸吧?

        田伯光带了二女回到客栈趁其不备制住穴道,就等着吴天德赶来,好看场好戏,谁料几人在客栈等了一天一夜,也未见吴天德来,便是桃谷六仙也不见踪影,田伯光着了忙,赶回山上去问,家仆却说老爷去找夫人去了。

        回来一说不戒也傻了眼,无奈之下只好要田伯光将朱静月二女送回恒山,自已带了仪琳一路打听来寻吴天德。

        老吴听了经过哭笑不得,怕仪琳难堪,也不便当着她面再说什么。吴天德一心想赶快到恒山接回朱静月二人,但仪琳听那郎中将吴天德伤势说得严重,定要带他去开封见平一指,吴天德不愿违拗她的好意,只好由她扶着自已,先去寻辆车马代路。

        这辰光虽已天明,大地上却弥漫着茫茫大雾,十步之外就已伸手不见五指,二人路径不熟,在大雾中看不清道路,仪琳隐约还记得昨日逃来的路径,生怕再遇上天河帮众,便搀扶着吴天德慢慢向相反方向走去。

        行了半个多时辰,雾气散了一些。虽然远处仍看不清楚,但十余丈内景物已影影绰绰可见。二人沿着那片山坡地走到一条小道上,吴天德走了这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汉,仪琳扶着他在路边石上坐下,刚刚歇息片刻,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

        仪琳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听见马蹄声响,连忙扶起吴天德,要避到路边林中去,这时雾气中已现出十余匹骏马,朝这条小路冲来,看见前边二人欲躲,马上汉子呼哨一声,道:“站住!围上去,看看是不是嵩山派的狗贼”,那十几匹马立时都围了上来,领头的汉子呵呵大笑道:“便是嵩山派的狗贼又有何惧?帮主他老人家已亲自赶来了,嵩山派杀了咱们的兄弟,这笔血债怎么也要左冷禅给个交待!”

        这马驶得近了,仪琳才见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二三十人赶来,一共有四五十人之多,马上人清一色的青衣打扮,皂巾包头,和昨日天河帮的帮众一模一样,顿时大惊,慌忙拔出长剑,叫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否则我师父一定会来找你们天河帮算帐!”。

        领头青衣人听见是个女子声音,又叫出自已帮会名字,惊咦一声,跳下马来,几个起落,已赶到仪琳面前。这人细腰乍背,轻身功夫颇好,手里提着一枝熟铜短棍,乃是天河帮中有数的年轻高手,是天河帮主“银髯蛟”黄伯流的七孙女婿,名叫秋水寒。他奔到面前见是一个俊俏少年,不禁有些奇怪,仔细一瞧才认出是个少女,见她旁边还站着一个有伤的汉子,与鱼老大对自已说的一模样,顿时大喜,向前一步道:“是吴天德吴掌门么?兄弟是天河帮……咦?”

        原来仪琳见他靠近,生怕他要不利于吴天德,抬手一剑刺了过来。秋水寒侧身避过,手中熟铜短棍呼地一声向长剑砸落,这一棍风声甚急。仪琳听他兵刃劈风之声,便知这人看着清瘦,双臂却有十分力气,是个外门功夫的高手,当下不敢硬接,抽剑拧身,从棍旁掠过,旁边两个天河帮众乃是双生兄弟,用的都是链子枪,见她向自已人动手,两把链子枪一齐向她刺来,吴天德听见他叫自已吴掌门,有些莫名其妙,又见他们这么些人围攻仪琳,生怕仪琳有失,怒叫一声:“无耻”,欲待向前动手,可他现在行走尚要人扶,哪里出得了力气。

        仪琳临敌经验本少,此刻为了吴天德性命,勇气倍增,平时十分的武功,倒发挥出十二分的威力,当当两声,一剑破双枪,格了开去,剑尖在第二杆枪上一搭,乘势削下。

        蓝凤凰要人寻找吴天德,原不欲大肆张扬,所以黄伯流传下令来也只叫帮中兄弟寻了此人好生带回去,并不曾多说什么。秋水寒是黄帮主孙婿,知道些底细,晓得这吴天德或与蓝凤凰有些挂葛,但一定不是敌人,见他们缠斗起来,不由急道:“不要动手,都是自已人”。

        说着看见另一使枪汉子趁仪琳攻向哥哥,一枪刺向她的腰间,忙将手中铜棍向前一搠,砰地一声荡开了他手中长枪。仪琳趁机跃回吴天德身边,横剑当胸,警觉地望着天河帮众人。

        她昨日被鱼老大骗了,今日是说甚么也不肯轻易相信他们的话了。秋水寒满脸带笑向前靠近了些,见仪琳手中长剑一晃,只好苦笑着又退开些,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兄弟是天河帮秋水寒,我家帮主要找吴掌门并无恶意,实因……”。

        他刚刚说到这里,只听身后传来啊啊地惊叫声,扭头一看,只见远远的有几个人大步走来,后边的那些兄弟正去阻拦,可那几人举手投足,也不见有什么离奇的招式,手下帮众已象穿天猴儿般嗖嗖地飞到空中,斜斜地摔了出去,不由大吃一惊。只听那几人中一人哈哈笑道:“三哥,我说是有几十匹马儿跑过来了吧?找他们问问无情无义吴天德的下落,说不定他们便知道。”

        另一个人道:“啊哈,我们现在打的这些家伙是马儿么?我说是有几十个人跑过来了,你看看他们是马还是人?”

        那先说话的人怒道:“你又来与我捣蛋啦,我说几十匹马儿跑来啦,那马上自然坐得有人,要问的自然是马上坐的人,又有什么错?”

        又一人道:“三弟五弟都说错了。这里固然有几十匹马,也有几十个人,但是并不是说有几十个人跑来就一定也有马跑来的,如果几十匹马跑来,也不见得便有几十个人坐着马来,说不定只是一人放牧着几十匹马儿也说定”。

        一人怒道:“说了这么多,罗哩罗嗦,这里明明有几十匹马,也有几十个人”。只听那人道:“应该说有几十个人骑着几十匹马跑过来了,那便绝对不会错了”。

        这几人越行越近,边说边走,对刺来的刀枪剑戟、铁棍铜锤视若无睹,身边的人只要一挨着他们手指,便惊呼着飞上天去,走到近处已可看清是五个白发马脸的老头儿,其中一个人正愤愤不平地道:“若是这么说也是不对的,说不定这几十个人叠着罗汉骑着一匹马儿,却赶了另外几十匹马跑来了”。

        另一人听了勃然大怒,一把扯住个吓呆了的青衣汉子道:“你们为甚么有马不骑,却叠了罗汉赶路?“那汉子目瞪口呆,心想:你们这些疯子胡说八道,我们何曾这么做过?那老头见他发呆,一扬手,将他远远地抛到了空中去。

        仪琳见了这五个怪老人,不禁喜道:“桃花六仙,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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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表於 2012-2-28 10:2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再入江湖 第四十九章 来之不易的先天真气

        仪琳身不能动,瞧着吴大哥痛苦模样,感同身受,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急忙哀求秋水寒等人道:“你们快制止他们,吴大哥再被他们治下去便要死了”。秋水寒练的是外门功夫,虽不知这内家上乘气功的凶险,也瞧出吴天德脸色不对,但一想到桃谷六仙诡异的武功,不禁迟疑。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马蹄声响,秋水寒回头望去,此时雾已稀薄,只见十来名身材魁悟的巨汉,簇拥着两个人急驰而来。中间二人一个是身材魁悟的老人,一身青衣健装,身披银色披风,迎风猎猎。旁边一个光头大和尚,驶到近前二人飞身下马。那魁梧老人鹤发童颜,看起来年近八旬,脸膛赤红,颔下一口长长的胡须,瞧起来十分的威武,正是天河帮主“银髯蛟”黄伯流。

        秋水寒见了大喜,连忙迎上前去,先恭恭敬敬叫了声帮主,凑近了又道:“爷爷,我们已经找到吴天德了,不过……不过遇到五个怪人,现在他们正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儿给吴掌门疗伤,我看吴掌门神色似乎有些不妙,再治怕是要给他们治死了”。

        旁边大和尚一听,急忙道:“甚么,吴天德在这里,哪个混蛋要把他治死了?糟糕糟糕,如果他死了,仪琳还不恨我一辈子么?”说着急急冲了过去。秋水寒怔了怔,黄伯流道:“这和尚是我一位多年前出家的侄儿,法号不戒,你该叫叔叔才对。”

        秋水寒应了声“是”,黄伯流四下扫视一眼,见帮中弟子一个个鼻青脸肿,脸上青气一闪,强忍怒气道:“这是怎么回事?”,秋水寒苦笑道:“还不是那五个怪人,不过我看他们疯疯颠颠,倒不似有意与我天河帮为敌”。

        黄伯流哼了一声,道:“走,我们过去看看那五个敢挑战天河帮的怪人”。

        且说前日不戒和尚走丢了仪琳,想起此地已是自已亲叔叔天河帮主黄伯流的地盘,便去寻他要他帮着寻找女儿仪琳和吴天德。黄伯流见到多年未见的侄儿,十分高兴,听说他居然还有个女儿,更是喜悦,毕竟是自家侄孙,哪能不落力寻找。不过听到他也要找吴天德,黄伯流十分惊奇。

        前几日蓝凤凰来见他,要他帮忙寻找一个叫吴天德的人,还说这人胸口中过一剑,要他寻到的话帮助好生照顾,黄伯流多问几句,蓝凤凰便笑而不答,令他心中疑惑不已,派人在医馆客栈找了几日不见结果,随后便听武林中轰传二十多年前便已消失的华山剑宗弟子重现江湖,在华山朝阳峰下自立门户,要在明年四月十七日华山派开山祖师创派之日正式成立华山剑派,剑宗弟子一致推举一个叫吴天德的人做掌门。

        黄伯流向侄儿问明了与吴天德的关系,知道这个吴天德来自华山,那自然便是华山剑宗掌门了,想不到他居然和自已还有些亲戚关系,正要派人再去寻找他,就有帮中弟子来禀报说和嵩山派在长宁渡口发生争斗,走失了已寻到的吴天德和一个小尼姑,不戒猜测必是女儿和吴天德,顿时便坐不住,于是黄伯流便陪他急急赶来。

        不戒急急奔至吴天德身前,仪琳见是父亲来了,喜极而泣道:“爹爹,你快救吴大哥,他……他……快被桃谷六仙治死了”。桃谷六仙正运气给吴天德疗伤,嘴里却不闲着,听见仪琳说话,桃干仙怒道:“小尼姑胡说八道,你看他身躯扭动,十分有力,比方才不知生龙活虎了多少倍,怎么可能会死?”。

        不戒见女儿也在,心中甚喜,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说话,赶快冲到吴天德面前一看,只见桃谷四仙分别抓住吴天德手脚四肢,另一人手掌按在心口,五个人盘膝坐在地上,身上热气蒸腾,正向吴天德身上渡着真气。

        吴天德面目扭曲,身子乱颤,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去死不远,不由心惊胆战,急忙冲上去一掌拍向桃花仙左肩,喝道:“快快住手,人快被你们搞死啦”,桃谷六仙若是单打独斗,武功都逊了他一筹,但他们自幼联手形成习惯,桃花仙反手一拍,桃枝仙空着的右手也向不戒夹击,口中还急道:“大和尚卑鄙无耻,眼看我们要将人治好,就要赶走我们,自已抢占功劳”,说着加紧催逼内力。

        不戒啪啪啪与二人交手几招,眼见吴天德危急,却抢不上前去,急忙展开奇异的轻功身法,绕到吴天德头顶,一掌抵在他左肩上,浑厚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去护他心脉。桃谷六仙大喜道:“大和尚也来给他治伤啦,吴天德一定好的更快,不过这功劳可是我们兄弟的,你可抢不得”。

        不戒一道真气如何抵得住桃谷五仙五道真气的夹击缠绕,正摇摇不支,黄伯流赶到,见此情形连忙也抢上前来一掌拍在吴天德右肩上,这老儿年近八旬,一身内家功夫练了六七十年,内力浑厚至极,与不戒合力出手,顿时稳住了吴天德身子。

        桃谷五仙察觉到二人真气似在驱逐自已真力,惊咦一声,好胜之心顿起,加强真气与二人真气缠斗起来,黄伯流二人顿感压力一增,险险抵抗不住,忍不住同时再出一掌,按在吴天德颈上,七个人九道真气游龙一般在吴天德体内相互激荡、来回游走。

        吴天德只觉足太阴脾经、少阳心经、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等奇经八脉里穴道中真气相互激荡、乱冲乱撞,若不是肩上四道真气护住心脉,阻止五道真气袭入,此时已筋脉尽断而死。尽管如此,那如汤如沸、如煎如烤的折磨,也令人痛不欲生。

        九道真气在体内比拼打斗着,如同九条蟒蛇般在经脉中翻滚,就在这时,吴天德护身真气受这九道真气激发,自发运行起来,一道混元气功的气劲自丹田腾起,慢慢在任督二脉中游走起来。

        真气越行越快,丹田气劲盘旋,自成漩涡,那九道真气本来有势均力敌之势,不料吴天德体内忽然升起这道自行旋转运行的气劲来,渐渐将九道真气牵引过来。桃谷五仙虽觉奇怪,却不肯服输撤回真气,九道真气被不断盘旋运行的混元真气渐渐吸引汇入,如同百川汇聚,混元气劲渐渐将它们纳入自已的运行脉络来,这十道真气汇在一起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在吴天德任督二脉间游走奔腾。

        黄伯流、不戒、桃谷五仙只觉真气已不受自已控制,惊骇之下欲要抽回内力,可那汇成一股的真气充沛莫名,紧紧摄住七人手掌,竟移动不得。吴天德经脉欲裂,痛不欲生,忽地被制住的穴道被冲开,仰天啊地一声大叫,那股强大的真气便如洪水找到了喧泄的缺口,轰地一下散入奇经八脉之中,身上经脉穴道乱跳,便在这一刻藉七人真力之助,吴天德竟突破了混元神功第七重境界的瓶颈,打通奇经八脉,进入第八重境界。这一来才算是踏入了先天真气修行的康庄大道,真力之浑厚较之先前不但进步了一大截,而真气之精纯,更远非以前可比。

        真气一冲,吴天德胸口也一阵剧疼,那略有些合拢的伤口破裂开来,里边的脓血直冲出来,浸透了胸前药巾。吴天德吃这一痛,一下子晕了过去。七人如遇大赦,抽回手掌,都软倒在地,只觉精疲力尽,好似和绝顶高手拼斗了一天一夜般疲乏……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天德晕晕沉沉醒来,只听耳边一个祥和轻柔的声音低低地诵着:“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

        吴天德不知念的是什么经文,缓缓睁开双眼,见仪琳穿了一身干净缁衣,头戴尼帽,坐在自已身边,正微闭双目,双掌合什,神情极是虔诚,瞧去似乎全身都隐隐发出圣洁的光辉

        吴天德心中感动,伸出手去轻轻一碰她的手掌,仪琳身子一震,霍然睁开双眼,瞧见他模样,惊喜道:“吴大哥,你醒了?果然菩萨有灵”。

        吴天德微笑道:“不是菩萨有灵,是仪琳有灵,吴大哥听了怎么还能不醒来”。仪琳听了羞红着脸轻轻道:“吴大哥……”,语气一顿便不在说,神色大是忸怩。

        只听旁边苍老洪亮的声音哈哈一笑,道:“不戒,这小子果然如你所说一般,刚刚捡回一条命来,便不老实了”。

        仪琳脸色更红,吴天德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自已正躺在一个极大的房间里,身下轻轻晃动,好象正在船上。仪琳身后地板上盘膝坐着桃谷五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状若老僧入定,对自已醒来与仪琳对话竟然恍若未闻,五张老脸严肃得很,看了令人称奇。另一侧木壁边椅上坐了两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烁的老人,正捻须微笑。另一个胖大和尚正是不戒大师。

        吴天德心中一惊,正不知说些甚么好,不戒已丢了茶碗,跳到面前来,怒气冲冲地道:“好小子,你可算醒了。你这小子三心二意,始乱终弃,你……你……”说着举手就打。

        吴天德曾吃过他的大亏,那时功夫在身尚且躲不开,此刻躺在榻上如何动弹,把眼一闭正要受他这一巴掌,仪琳慌忙拉住不戒手臂,顿足道:“爹爹,你若再胡说,女儿……女儿就自已回恒山去,一辈子不再见你”。

        她这一拉,不戒便打不下去,却气得指着吴天德对仪琳道:“这样没良心的东西,你还护着他?他在衡阳县答应我要和你早结连理,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小子,你瞪什么眼?这话不是你说过的么?结果你去了福建一趟,不但不来恒山迎亲,还又娶了两个老婆,真是岂有此理”。

        仪琳听他说得不象话,自已一个小尼姑,岂不叫这满屋子的人看笑话,又是委曲又是羞窘,可是又怕他说得生气,真的去打吴天德,只得忍着莹莹泪光劝他道:“爹爹,吴大哥受了好重的伤,才刚刚醒来,你……你要生气,也得待吴大哥伤好了才是”。

        不戒瞪眼道:“那他若好不了怎么办?我岂不是永远不能教训他?”,说完顿时想到自已女儿一颗芳心全系在他的身上,他若是真的永远好不了,自已怎么办且不说,自已的女儿怎么办?连忙在地上啐啐两口,改口道:“瞧他那副模样,等他病好了我的气也消了,那时还怎么教训他?”

        仪琳被他逗得破啼为笑,黄伯流在一旁凑趣道:“若是那样,你便等他再做了对不起我这侄孙女儿的事时,再教训他也不迟”。

        不戒想想也是,愤愤不平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顿时驻足回头怒叫道:“啊呀,不对了,若是他从此不再做对不起我女儿的事来,我还怎么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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