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的赌约

大姑娘

里渡有个叫郝二的中年人，以卖豆腐为生，每天天蒙蒙亮，就担着豆腐挑子去镇上叫卖，卖完豆腐，然后雷打不动去胡生记酒店喝酒。

这一天，郝二在酒店里喝酒喝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店，一抬头，看到秦三来了。秦三是谁？胡生记酒店的老酒客，因为比郝二年长五岁，郝二就喊他“秦大哥”。秦三今天刚挣了笔钱，兴致正高，看见郝二要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别走别走，陪我再喝几碗，我请客。”郝二看看天色还早，就又坐下了。秦三招呼店主烫了两碗黄酒，又要了两碟卤豆，一盘肚片，两个人便喝开了。

秦三喝酒不像郝二那样不温不火，三口两口一碗酒就落肚了，于是喝完就叫店主再添。喝着喝着，秦三越发来了劲，对郝二说：“郝二兄弟，早就听说你酒量过人，从来没有人见你醉过，今天大哥要和你比试比试！”

众人一听齐声说好，店主在一旁也推波助澜道：“郝二是真人不露相，秦三哥也是好酒量，你们俩一决高下，谁先醉倒为输，今天的酒钱全算我的啦！”郝二本来就是好酒之人，平时因口袋紧，才强按着不敢放开喝，眼下被店主和众人一鼓动，便跃跃欲试。
郝二说：“既是赌酒，总得有个输赢。这样吧，倘若我输了，秦大哥，你一年的豆腐我全包了，你想吃多少就拿多少，兄弟我分文不取。”

“好，爽快！”店主转向秦三，“秦三呀，你赌什么呢？”

秦三抓着酒碗，一时愣住了。这秦三在运河码头上扛大包，今天有活就有钱挣，明天没活就两手空空，他家徒四壁，平时吃饭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有什么可以拿来赌的呢？不过这难不倒秦三，他想了想，一拍大腿说：“有了！我别的没有，一身力气是用不完的，如果我输了，我每天给郝二兄弟推磨磨豆子！”

此话一出，众人叫好。郝二心想：我家离镇上有七里地，每天不是半夜就起来磨豆子，哪里还赶得及挑到镇上去卖？若是等你来给我磨，我这生意非砸了不可。不过，想想这赌酒也就是说说而已，谁会当真呢？于是，也就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郝二和秦三于是就干了起来，先是黄酒，再是白酒，然后是黄酒兑白酒，一杯接一杯，一碗对一碗……秦三的酒量终究还是差些，喝到最后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郝二此时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不过他还是强打精神，踉踉跄跄地上路回家。这一回，郝二确实喝得多了，回家路上又着了凉，头疼发烧，只好在家躺着，豆腐生意自然就停了。

这一晚，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婆把他推醒了。郝二说：“我头还有点疼。”老婆却说：“当家的，你听，磨房好像有声音。”郝二仔细听了听，果然有声音，是磨扇与磨扇摩擦的响声。郝二心中暗想：是谁在磨房里呢？邻居？不像，这石磨邻居们有时候会来借用一下，但都是预先说好的，不会半夜三更私下用磨啊。

郝二想了想，便披衣起床，来到磨房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磨房里空无一人，但磨扇却在转动，一圈一圈，转得又快又平稳。不仅如此，那把舀豆子的瓢也自个儿移动，不时把豆子和水注入磨孔中，豆浆就从两片磨扇间流出来，流进磨盘，汇成一条细细的乳白色的水流，流入磨盘下面的木桶中。
“石磨自己在动？石磨自己在动！”郝二的老婆也跟过来了，在他身后惊叫着。夫妻俩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石磨为什么自己会转动。郝二对着石磨大叫道：“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可石磨哪里听他的话，还是照样自个儿转着，一直到把豆子磨完才慢慢停住。郝二也没法，豆子都磨好了，只好点卤做豆腐。

郝二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老婆不让他挑豆腐去镇上卖，于是他就叫来自家的侄儿代劳。如此一连数日，每天半夜石磨都自己转动，将豆子磨好，郝二夫妇也习惯了，半夜醒来先听磨房里有没有响声，听见磨扇声就安心再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做豆腐。

约莫半个月后，郝二感觉自己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于是做好豆腐就自己担着去镇上卖，然后照例去胡生记喝酒。店主一见他来，先问他怎么多日没来店里，郝二便说了自己得病的事。店主问他：“你知道吗？秦三死了。”郝二猛地一惊：和秦三赌酒也就是十来天以前的事吧，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郝二问店主：“秦大哥是怎么死的？”店主告诉郝二，那回赌酒后没几天，秦三在一次抬大包过跳板时，脚下打绊掉进了河里；本来在码头上干活这也是常有的事，偏偏那大包砸在秦三的身上，等到大家把他从水里拉起来，他已经没气了。
店主叹了口气，说：“他死的前一天还在我这儿喝过酒。还说，既然和你赌酒赌输了，就要去给你家磨豆子。”

郝二一听，立刻想起家中石磨自己会转动的怪事，恍然大悟：秦大哥人虽走了，却还惦记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是他的灵魂在给自己磨豆子呀！

此后整整一年，郝二家的石磨都是自己在转动。到了周年这天晚上，郝二在磨房里备了些酒菜，满满斟上一碗酒，举过头顶，望着空中喃喃说道：“秦大哥，这一年辛苦你了！有你帮衬着，我的豆腐生意好了许多。今天，我敬你一碗，喝完之后，你就放心地走吧，去做你自己的事情。”郝二这么说着，就觉得有人在扳他的手腕，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抢他手里东西似的。
一会儿，郝二就见手中的酒碗慢慢自己倾斜过来，酒从碗里流了出来，可桌上、地上竟不见一滴，接着，就听见开门的响声。郝二对着茫茫夜色怆然喊道：“秦大哥，你走吧，一路走好！”

一只大耗子

郝二说：“既是赌酒，总得有个输赢。这样吧，倘若我输了，秦大哥，你一年的豆腐我全包了，你想吃多少就拿多少，兄弟我分文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