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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废材 [打印本頁]

作者: 大姑娘    時間: 2017-3-19 20:02
標題: 废材
王才刚刚会走路时,娘发现他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竟然是个跛脚,爹和娘整天愁眉苦脸地为他上火。

不懂事事的他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他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追逐玩耍时,有人看到他里倒歪斜像鸭子似的走路姿态,就取笑说:“真是个废才。”打那起谁都不叫他大名王才了都喊他废才,他也知道自己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废才兄弟四个他排行老三,在爹娘眼里他不是废才,从能挎动一筐粪开始,他就起大早挎着筐,拿着粪铲走出家门去拾粪,瘦小的身影在街巷里走走寻寻。

傍日头跳上高岗时,伴着生产队召集社员开工的钟声,废才挎着满满的一筐牲畜粪便,倾斜着身子,侧侧愣愣地走回家把粪便倒入储粪坑里。

­一晃废才已长成了一个半大小伙子,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农活,对赶牛车马车也挺在行。

总之瘦弱的身子,不灵活的腿脚,是干不了啥重活,废才爹就挖空心思地琢磨给废才找点啥营生干,经过反复的掂量,最后他咬咬牙伐下屋后的几棵老松树卖掉,买了一头毛驴,和一辆胶轮车,让废才去卖瓦盆。

­对于爹给他选的这份活计他很是满意,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就赶着驴车去后屯的泥瓦窑上些大小不等的泥瓦盆,然后走村串巷地叫卖。

日落西山的时候,小毛驴拉着车打着响鼻飞快地驶入村巷,废才早出晚归地忙碌着。

­由于后屯窑房烧出的泥瓦盆又瓷实、又耐用,而且外形美观,所以在十里八村很有名气,成为各家灶房饭桌上必备的用品。

废才也不贪心,价钱给多给少能和得上差一不二就点头拿走,赶上青黄不接的节气,村民们手头紧巴没有现钱,有的拿鸡蛋换,有的用粮食换他也收。家家户户的瓦盆破了碎了,一茬茬新旧更换都是从他这买。

一个瓦盆见几分钱的利,虽然挣得少点,但是废才却乐此不疲。遇到雨天道路泥泞毛驴拉车费劲,废才就拴个小套和毛驴一起拉,寒冬腊月天冷路滑,毛驴一擦一滑地走路艰难,他就下车牵着它走。一年四季风雨不误,响亮的吆喝声洒遍村村落落。

­二

一天废才卖完瓦盆赶着车往家走,路过一户人家前看见一个小娃子拽着一位小脚老太太的衣襟,嚷嚷着要糖吃,老人哄着他说:“铁蛋,奶奶腿脚不好,走路费劲,等奶奶走到供销部了,人家也关门了。

”娃子哭咧咧地不作声了。这一幕一下子启发了废才,废才想:“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我何不再加一样收废品呢,兑钱也行,换糖也可,即方便了大伙,自己也跟着受益。”

­主意拿定后,他做了一个木匣子,把买来的五颜六色糖球,还有桔子瓣糖各式各样的糖果都装好,然后又到镇上的废品回收站打探好废品的价码,做到心中有数。

­从此废才一边卖瓦盆一边收废品两不耽误,人们来买瓦盆时他就顺口问一句:“家里有废品可以拿来换钱换糖都行。”赶巧问对的人赶忙说:“正好家里有堆废犁铧磕磕绊绊地怪碍事的,等着我去取。

”不多时就用铁丝筐挎来了,后面跟着几个蹿蹦乱跳的娃子,乐颠颠地叫嚷着:“换糖吃了,换糖吃了……”时间一长大伙都知道了,不用废才张口问,就把家里的废铜烂铁破铁盆子…

…没有用的东西拿来给家里的娃娃换糖吃,很少有换钱的,还有的人看废才瘸腿吧唧的不容易,少来少去的扔到车上转身就走,废才赶忙喊:“给你钱啊,还是糖?”来人不以为然地说:“没多少玩意要啥钱,不要了。”废才一瘸一瘸地追上去愣是塞给那人一把糖诚恳地说:“给娃子们吃吧。”

­打那起,傍晚废才回村时车上总是或多或少地装着收回来的废品。他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用力地挥动着鞭子,甩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哨声。

路上碰到收工回来的社员,都跟他开玩笑地说:“废才是不是挣座金山,挣座银山了,啥时候再挣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就更美了……”废才红着脸笑呵呵地说:“挣啥子金山、银山啊,又有谁会看上我,可别取笑我了……”大伙“嘎嘎嘎”地笑起来。

­三

一晃废才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哥哥和弟弟几年内也都相继结了婚,分家另过,家里就剩下年迈的爹娘和废才三口人。娘,看着拖着瘦弱身子整天忙忙乎乎的废才,咳声叹气地说:“唉,都老大不小了可连个媳妇都没有,要是打一辈子光棍可就愁死人了。

”废才爹接茬说:“算卦的孙瞎子说得好‘命中如有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自修自得不是强求的事。

”废才娘语调低沉的说:“也是啊,急也没法子。”对于爹娘的心病废才却看得很淡,每天依旧自顾个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这年腊月里将近年关,呼呼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漫天飞舞。废才顶着风雪赶着装满瓦盆的驴车,来到了桩村。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添置些锅碗瓢盆什么的,不多时车前就围上了一帮人,心细的女人拿起一个敲敲,拿起那个瞅瞅,精挑细检的选着自己中意的盆盆罐罐,挑好了付完钱,端着盆乐滋滋地对身边的娃子说:“走,回家发面娘给你蒸面鱼吃。

”人们买完盆都陆陆续续地散去。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骨感的双手捧着一个样式好看的大盆,左看右看,那目不转睛的眼神里流露着喜爱和渴求。

废才轻声地说:“买吧大娘,这盆不贵还耐用。”老人似乎一楞神,赶忙放下盆,一个劲地摇头说:“不买,不买大娘就是看看,”说完低着头走了。蹒跚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小脚印。

­望着老人那佝偻的背影和被风扬起的白发,废才动了恻隐之心,猜想老人一定有啥难处。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曲折的人生路上,遇到沟沟坎坎的时候,多想能有一双手来扶自己一把……

­他赶着车远远地跟随老人来到一座破旧的房屋前,门口的草堆旁趴着一条瘦骨嶙峋的花狗,看到来人猛地站起来抖动着身上的霜雪,冲着废才“汪汪汪汪”叫个不停。

门“吱嘎”一声开了,刚才那个老人侧着身子探出头,用满是狐疑的眼神看着费才。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合上了。废才下车端起刚才大娘看的那个瓦盆走过来说:“大娘,这个盆是我送给你的,快过年了就当我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吧。

”大娘缓慢地将身子移出门外,慌乱地伸出手,又迅速地收回来,一脸无奈地说:“小伙子,大娘怎么会白要你的盆呢,你也不容易。

”废才上前一步将盆塞进大娘的怀里,真诚地说:“收下吧大娘,我只要肯出力挣钱机会很多。”说完废才牵着毛驴车走了。

­四

后来听村民讲,那位老大娘还有一个苦命的孙女叫香穗。香穗出生时,母亲遇到难产大出血死了,是奶奶一口一口地将她喂大。

不幸的是在香穗十五岁那年,父亲去封冻的江面上用冰钎凿洞捞鱼,想给老母亲补补身子,谁知不小心一下子滑入冰洞里,掉进去就在没能上来。从此香穗便和奶奶相依为命。

­废才了解情况后,心想这世上还有这么命苦的人。打那起废才每次到桩村都到大娘家,帮助大娘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去磨房磨米磨面,担水劈柴,雨季来临前和泥把房屋抹好,天冷之前,再给大娘家的火炕都扒了重新砌垒……干完活大娘留他吃饭他总是憨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走。时常和香穗四目相对时,废才总是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那张俊美的脸。

­入秋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废才赶着车路过大娘家门口,以往这么好的天大娘都坐在外面的土台上晒太阳,可今天怎么没看见,废才感到纳闷。

就在树桩上拴好驴车走进院里,一年来大花狗早就和废才混熟了,摇着尾巴迎上来,围着废才前窜后跳直撒欢。

废才推开门,屋里烟气熏天的,一股浓浓的汤药味弥漫满屋,他不觉一惊,顿时有种不详的预兆。

正蹲在炉灶前摇着扇子煎药的香穗,看见废才进屋赶忙站起身,红肿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抽泣着说:“大哥,我奶奶有病了……”废才紧赶几步来到里屋,看见躺在床上的大娘痛苦地呻吟着,他扑过去一把抓住大娘的手泪如雨下.

痛苦地喊道:“大娘,几日不见你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大娘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笑靥,黯淡的眼神里流露着慈爱和留恋。有气无力地说:“傻孩子,生老病死天经地义,不要难过,大娘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要不行了,我走后香穗就交给你了,那孩子从小就命苦,你要好好待她…

…”废才不住地点头说:“放心吧大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少许大娘气若游丝地说:“我走之前要亲眼看到你们在我面前拜堂成亲,我才会放心……”废才赶忙和香穗齐刷刷地给老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一起喊叫三声奶奶。等他们站起身时,再看老人已经安享地闭上了眼睛。

废才和香穗哭得死去活来,两个人怀着巨大的悲痛安顿好了老人的后世。



­在一个稻谷飘香的清早,鲜红的日头缓缓地跃上树梢,枝头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废才赶着驴车由远而近地驶进村巷。

不过人们惊奇地看到今天车上装的不是瓦盆,也不是废铜烂铁,而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大姑娘!废才和香穗都跳下车,一路上废才给香穗引见,这位是大叔,那位是大伯,这位是三舅……香穗都一一地点头问好。

大伙既纳闷又好奇,总感觉不可思议似的兴致勃勃地私语着,王面瓜摸着光秃秃的大脑袋不无疑惑地说:“废才是不是这些年发财了,娶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快嘴三娘不停地咂着嘴羡慕地说:“别看那瘸腿吧唧的,命还不孬,这几年不但他家日子好过了,还娶回个俊媳妇。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啊。”李大爷眯缝着眼睛,捋着银白的胡须感叹地说:“肯定是他家那辈子积德行善了,让好人有好报……”

废才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村子里就像炸了锅似的,被人们传为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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